碎玻璃和碎石头相互交杂，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地落在人的脸上、肩上。

  顾铭生仿若未闻。

  他眼里只有童玥，“玥玥！”他伸手拽她，“童玥！把你的手交给我！”

  他的担忧、焦急近在眼前。

  童玥心神微动，她试着抬手，

  她想出去，和他一起平安离开！

  可这时才发现胳膊已经被弹出的气囊夹住，她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完全动不了！

  嗡——

  车身还在加速，死命地撞上巨石。

  就在顾铭生头顶，一旦落下，他必死无疑！

  童玥瞳孔微缩，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摁下倒车，车子再次失控，顾铭生被狠狠甩在地上，但幸好，顾铭生头顶那块巨大的碎石绕开了他……

  轰！

  又有石头不断坠落，砰！正中童玥车身，她几乎完全被压，童玥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救她！不顾一切地救她！”

  “调动所有医疗资源，保住这个孩子！”

  “柯宸呢！让柯宸过来！告诉他，童玥的手术，我要他亲自做！”

  模模糊糊的，童玥一直听到顾铭生的声音。

  似乎，他就在她耳边讲话，她奋力地抬手，她想拉住他，“顾……”

  只说了一个字，却累得心底发颤，头脑恍惚中，她看清他的身影——

  “顾铭生。”

  手术结束，麻醉逐渐失效，她渐渐醒了过来。

  顾铭生脸色很差，三天三夜，他不眠不休，

  手术刚刚结束的时候，他曾见到童母。

  两辆豪车在别墅区发生事故，这场惨烈的车祸通过早间新闻闹到童母眼前，她认识那辆莓粉色保时捷，童玥提车的第一天，还载着她出去兜风，那时候，她以为顾铭生会是他们童家女婿，她以为玥玥遇到了那么好的归宿，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可现在……

  保时捷和库里南面目全非，童母颤抖着手找来医院。

  “昨晚，我的女儿说要回家，她没有回……”

  “我的女儿……”

  “我来找我的女儿……”

  她像个疯子一样到处问询，童父拦不住她，他们一家家医院问过来，最终被柯宸带来顾铭生面前。

  当时，童玥刚出手术室，还在监护室观察。

  童母泪流满面！

  她隔着玻璃看着童玥，心底痛得仿若被针扎，她颤抖着手，遥遥递出那封回执，“玥玥，你想回家就是想看到这个，玥玥，妈妈给你带来了，妈妈给你带来了……”

  面对重伤的女儿，童母的精神几乎崩溃，童父伤心欲绝，顾铭生让郁吉把他们送回家，“这里一切有我！”

  童母不肯，她逐渐反应过来，她死不退让！

  “就是因为有你，玥玥才屡次受伤！”

  她不仅认识那辆保时捷，她也认识那辆黑色库里南！

  她要顾铭生滚，要他远离童玥！

  顾铭生不想让童玥离开他的视线，他疲于应对童母，

  医院冰冷的光线中，他果断开口，“郁吉。”

  他让郁吉立刻停缴童玥的巨额医药费，医院很快就来人，要把童玥转出重症监护室。

  童家的财产只剩那套房子。

  可那套房子，也并非轻易就能折现！

  价格太高，总是需要时间！

  童母崩溃妥协，“顾铭生……”

  她没了之前的气势，甚至拉着他的衣服求他，“你救救玥玥，救救玥玥……”

  最终，顾铭生让柯宸把她带回诊疗室，

  有些事情是要解释清楚了。

  等她情绪平复后，柯宸把自己和童玥的事情给她讲了一遍，“你放心！”他没有隐瞒童玥失去孩子的事，也没有隐瞒自己想要退出的意思。

  对比顾铭生……

  他为童玥做得太少太少。

  他安慰童母，“等玥玥姐醒来，我哥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童母几经刺激，

  但女儿生死未卜，她也硬生生撑了下来。

  童玥监护期间，顾铭生各种事情全都亲力亲为，他给她擦洗，看着她打点滴，他自己的衣服泛起褶皱，矜贵的脸上露出疲态，但他不肯假以他人。

  就连身上的伤，也是柯宸在监护室给他处理。

  一直到童玥转到普通病房，顾铭生才得以休息半天。

  现在，童玥醒了。

  他素来冷静的五官出现一丝裂痕，“玥玥。”

  他握住她的手，他不敢用力，

  童玥轻易挣开，她的脸色很冷，透着苍白的无力，“孩子呢……”

  顾铭生瞳孔微缩，

  他怕童玥接受不了，他伸出双臂，着急地抱她安慰她，“我们还年轻，玥玥，我们还会有的！”

  心底一痛，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永远失去了，

  那个宝宝消失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感觉！

  她只是不敢相信，直到顾铭生开口，她仅剩的期待也被敲碎了。

  她深深后悔，

  啪！

  她带着强烈的恨意打上他的脸，“怪你，都怪你！”

  她抓着他的头发，胡乱捶打他的脸颊，顾铭生的衬衣乱了，头发也乱了，向来一丝不苟的男人宛如溃败的乞丐，“如果你没有追过去，如果我没有着急往前开……

  哪怕刹车失灵，也不会那么惨烈！”

  “你说的对。”顾铭生的脸浮起指印，他就这么站着，任凭她打。

  童玥打得手心发麻，她哭了，

  为那个拼命在她肚子里成长，却还是留不下的宝宝！

  为她危险来临时，不惜放弃孩子、放弃自己，也想救下顾铭生的愚蠢！

  她看着他，不顾一切地诅咒他，“顾铭生，该死的人是你！”

  “不，我也该死！”她再次抬起手，这次，她要伤害自己！

  顾铭生眼底一痛，

  他及时扑过来制止，“玥玥！该死的是我，是我！”

  他摁住童玥输液的右手，主动拉着她的左手打他，“你打我就好，你打我……”

  如果捶打能让她变得舒服，他愿意让她一直打下去

  啪，啪，啪，一下又一下！

  童玥打得手心发麻，顾铭生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对比身体的疼痛，没人比他心里更痛。

  他甚至在想，如果这次救不回童玥，那他也不活了……

  “玥玥。”他拉着她，眼底浮起细碎的泪意，“我已经知道了，三年前那个人就是你，那天晚上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了真相！”

  可他越追，她越逃。

  后来，他以为她要离开……

  他不想让她走！

  第一次，顾铭生在童玥面前袒露他的脆弱，“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时候，我比你更害怕。”

  那种即将失去她的痛苦，他经历了两次！

  “孩子还会有的，我们还年轻，玥玥，我们还会有的！”

  可是再有，也不是这一个！

  童玥会永远记得自己对这个宝宝的亏欠，她习惯性摸上小腹，心底空落落的，

  她不想哭，

  可还是有眼泪从眼角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她躺在病床上，苍白的小脸仿佛易碎的瓷器，难受得几近窒息，

  顾铭生受不了她这个样子，他半跪在她的床头，他迫切地寻找她的唇，他想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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