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掩饰着遗憾，一如既往地笑着：“如果没有老师您的帮助，我也不会有学医的机会，麻醉剂这件事情，全由您做主。”

  “既然是合作，总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可是最大的功臣，只要这件事情成了，你占一成利。”丁老师劝道，“你别觉得少，这药物的推广、使用，包括某些人员的安排，毕竟都是各家在出力。”

  “老师这话就太见外了，这次的事情多亏了老师帮忙，我自然相信老师帮我谈的条件。不过……”

  “你还有什么顾虑？”

  “不过，我在实验室的时间太少了，还希望老师能帮帮忙。”

  “这都是小事，我同季主任已经商量过了，以后你下了课可以去慈济医院见习，他实验室里的器械可比学校里的种类要多得多。”

  去慈济医院做实验？倒也是。她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做研究，避不开其他老师和同学，还说不定有药剂泄密的风险。

  可要是在慈济医院里，她的一举一动更容易被监视不说，她的数据资料也统统都被他们掌握。

  但这也正合她意，她不可能永远靠麻醉剂来获取关注，如果继续在洲城书院的医学系旁听，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作为学院的医学生被推荐到医院去参与临床实践。

  眼下，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甘棠进入慈济医院后主动申请到急诊部，这是慈济医院最能锻炼人的地方。

  在刚脱离封建枷锁的时代里，从事医务工作的女性数量确实有所增长，但大多数都是从事护理和妇产科专业，整个医院里能叫得上名号的都是男医生。

  甘棠作为女医生，被天然地排斥在行列之外。而且，她外貌太出众，年纪又小，还没有学历依仗，空降急诊部时还被不少人诟病，不少人还怀疑她和医院的哪位领导有关系。

  甘棠一边顶着压力在急诊部做着繁琐的工作，一边奔波于学校和医院的实验室。她很清楚，她的合作者都不是善茬，为了能够尽快让药物上临床获利，他们多少都会在灰色地带通过一些非法手段进行实验。

  甘棠无法阻止他们的行为，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确保药物的安全性。

  就连季主任都没有想到的是，在麻醉剂大规模应用之前，她竟然会凭借医生的工作先一步获得了认可。

  急诊的工作向来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甘棠接二连三凭借过硬的现代急救技术和死神抢人，到急诊两个月，已经救下了三个被其他医生判定没救的病人，这样的成绩单谁看了不说一句惊艳。

  老百姓眼里，谁能救命谁就是恩人，敲锣打鼓的一阵热闹，直接把“林意”名医的名气给打出去了。

  她已经这般耀眼，如果还有人把她当花瓶，那才是真瞎子。一时间，她直接成了医院各科室抢着要培养的人才。

  考虑到时代的特殊性和战争爆发后最需要掌握的技术，甘棠果断扎根在了外科，上手术、改良药物两手抓。

  ……

  咚咚咚——

  “意儿，意儿。”屋外，林母轻敲着房门，“该起了，不然上班要迟了。”

  甘棠应了一声，穿好衣服出来，只见林母已经做好了早饭。

  自从她在慈济医院工作开始，忙碌就成了她的生活主旋律，林母看着心疼，加上家里也不缺进项，她干脆推了其他工作，全心全意照顾女儿起居，吃穿用度样样都精心打理。

  甘棠眯着眼睛坐在餐桌前喝着粥，又听林母问道：“今天中午想吃什么？要不给你做个凉拌土豆片吧，最近天热得很。”

  甘棠醒了醒神，喃喃道：“娘，别忙活了，今天我不去医院。”

  “啊？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怪林母如此担忧，实在是甘棠太勤奋，除了公休日几乎都在医院待着。

  “不是，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甘棠话音落下，见林母神色一僵，知道林母想岔了，赶紧补充，“不是去那个男人的墓上。”

  不知不觉，甘棠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一年，今天刚好是林父去世一周年。如今的她，名利双收，除了没有权势，生活尚可。

  吃过早饭，甘棠特意拿出早就给林母准备好的素色旗袍，林母不明所以，但还是穿上了。

  坐着黄包车，林母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道，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到了地方，甘棠伸手搀扶着林母下来。

  林母仰头看着原本应挂着牌匾、如今却空荡荡的地方，声音颤抖：“意儿……这……这是……”

  甘棠没有说话，拉着她推开大门，整个宅子都是找人提前收拾过的，干净利落。

  林母快步走到院子里那棵树下，抚摸着树上的痕迹，低声说道：“意儿，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甘棠跟在她身后，观察了一下树的形状，坦诚道：“看不出来。”要是开了花，她还能认一认。

  “是桂花。”林母哽咽了一下，“是我爹为我娘种下的……”

  甘棠看到林母颤抖的肩膀，微微一愣，缓缓上前从后面抱住她，无声地安慰着。

  这里，是以前的李府，是林母从小长大的地方。自从被卖了以后，林母便没再来过了。

  林母胡乱抹了抹眼泪，感慨道：“瞧我这不争气的样子，让人看到还以为怎么了呢。”

  甘棠挽着她的手臂：“娘，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说呢。”林母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鼻子，“这里都被卖了几年了，你怎么还把我带这里来了。”

  “买下这里的那户人家准备出国，急着脱手，所以我又买回来了。娘，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

  “意儿，你老实和我说，这宅院到底是怎么来的？”林母慌了神，“无功不受禄，如果是那些公子哥想着用这宅子来讨好你，咱们不能要。”

  也不怪林母这么紧张。

  从几年前林父被林家除名、李家又逐渐破败后，林母始终担忧女儿的婚事，怕女儿嫁得不好。

  可这半年来，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家里的门槛都给踏烂了，其中还不乏那些洲城有名有姓的人家。这非但没让林母那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反而更加警惕，生怕女儿走进的是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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