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两重天，寒冰噬骨，烈焰炙烤，同时被两种痛楚折磨的雪泽下意识咬紧了牙，意识混沌间，一股芳香扑鼻而来，痛楚陡然一轻，连带着毛孔都舒展了开来，女子睫毛俱颤，她依旧睁不开眼。

  “自父神开天辟地，龙族兴起，如今天道降罚，上古神兽通通灭世，龙族该如何是好？”

  “覆灭难逃，只求留存唯一血脉，得记吾族传承。”

  “这是吾族唯一公主，拆骨剥筋，如何舍得？！”

  “不舍也得舍！”

  悲恸地哭喊和稚嫩凄厉的龙吟一瞬间充斥了雪泽的大脑，像铺天盖地的银针细细密密扎在了头上，避不开躲不了，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慢慢减轻，雪泽松了口气，下一秒，泛着金光的鲜红物什撞进了体内，是什么？来不及多想，一轮如身裂骨碎的疼痛再一次包围了她。

  “龙族以全部信仰，助你。”

  “去吧。”

  谁？谁在说话，一滴灵露点在了额头，霎时间，那副强撑而入的龙骨瞬间相融，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如鱼得水般自洽，龙，上古神兽，自出生便拥有不亚于神尊的内力修为，也是天道不容于世的原因，如今早已成为了传说。

  地底，女子周围萦绕着一股轻薄的白雾，身边的小草受着灵气滋养，嫩绿鲜活，开出了一团团簇白的小绒花。

  丝丝缕缕的龙气从女子周身蔓延而出，地上的修仙界却在顷刻间斗转星移，轮回倒转，只在几数眨眼，女子白转青丝，伤痕渐散，顷刻间，消失在了原地。

  耳后轰鸣直冲大脑，阵阵激愤充斥了整个胸腔，雪泽闭着眼踉跄地快要站立不住，身旁一只柔软的手拖住了她，犹如按下了机关，女子苍凉的双目霎时睁开，

  “就算师父阻拦，我也非白薇姑娘不可，望师父成全！”

  少年不卑不亢站立，锐利的眉峰微微皱起，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却隐约可现几十年后的锋芒。

  刚刚那股情绪是当年她窥见白薇真身，怒极失望而来么，仿佛不敢置信，雪泽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清丽的双眸从底下人移开，看到了清风从山间拂过，绿叶荡起，扬来了草木的湿润清香，凌天宗五座山头，巍峨耸立，鲜活的灵鸟在苍翠中盘旋，

  “师父，你怎么了？”

  嫩黄衣裙的少女，睁大双眸紧紧盯着师父，唯恐被师兄气出个好歹，刚刚师父气的胸膛起伏，踉跄颤抖那幕着实吓坏了她，不由得小手紧紧扶住，半点不敢松懈，

  “浅月？”

  雪泽将目光移到了身旁女孩身上，眼眸通红，隐隐有泪光闪烁，

  “师父，我在。”

  阳春三月的光影照在女孩婴儿肥的小脸上，明明十一二岁的性子，却因为资质不佳，怕给人添麻烦怕给师父丢脸，处处妥帖，懂事的让人心疼。

  少女的白骨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虽不知为何回到了过去，凛然如霜的宗主，动了动嘴角，出声时却哽住了喉咙，

  “在就好，在就好…”

  不晓得师父为何如此失态，可撞进那双饱含怜爱，愧疚的沧桑目光，女孩一怔，眼尾也不自觉红了，仿若感同身受，那股常年来努力却不得寸进的委屈，失望像有了宣泄口，少女眸中的泪隐而不落，心里却似开出了小花，尽管自己没出息，可师父从来都不曾放弃她，真好。

  目光重新移到了底下人身上，少年挺直了背脊，轻若浮云的羽裳飘然翻飞，俊逸疏朗，这是二长老炼制的能助其修为的衣物，腰间古朴含威的佩剑，三长老去了半条命用妖兽身体锻造而成，高傲挺直的少年，十四元婴，只差一步跨入化神，这便是倾宗门全部资源砸出来的恶魔，女子清冷冷看向他，褪去情愫的目光，冷静漠然，毫无波澜的眸底，沉淀着浓浓的恨意。

  从来没被师父这样认真盯看过，潇宏显然多了几分不自在，但根骨俱佳，天纵奇才的名号从小伴他长大，也习惯了宗门大大小小的人以自己为主，因此，纵然心底有丝异样，也咬紧牙打定主意不退让。

  “你可知白薇真身为魅妖？”

  女子清冷的声淡淡响起，仿佛在谈一件不相干的事物，与刚刚情绪激动的人判若两人。

  “师父为何偏见至此，纵不喜欢，也不可凭白诬陷……”

  少年还在据理力争，雪泽闭上了眼，这一刻她得到了答案，曾在地牢分不清日夜的时刻，她无数次问自己，当初若把真相挑明，手段若不过激，若能好好沟通，凭借师徒多年情分，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可现在，女子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不知是笑自己愚蠢，还是笑世道荒唐。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既如此，为师成全你！”

  少年张大嘴，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停在喉咙，仿佛不敢相信，曾几度扬言要烧死妖女的师父，这一刻竟松了口，迷茫的双目下一刻惊喜放大，不由得上前几步，意识到失态，压下满腔欢喜又停了下来，

  “师父放心，三年后的宗门大会，弟子定…”

  潇宏深深躬腰，迫不及待地表达决心，浅月垂下暗淡的眸，手指用力蜷缩，牵起僵硬的嘴角。

  雪泽扬手，止住了潇宏的话，轻轻拍了拍浅月，目光清冷看向底下之人，一字一顿，

  “不必，你既已选择妖女，凌天宗便留不得你这尊大佛。”

  “宗门此后再无嫡传大弟子！”

  话一落，潇宏脸色突变，不可置信的眼眸死死盯来，仿佛在确认自己这位素来严苛的师父是不是在开玩笑。

  “师父…”

  浅月直接惨白了脸，澄澈的目光一会儿看向桀骜的师兄，一会儿看向冷若冰霜的师父，像突逢灾祸的小兽惶惑无助，最终动了动嘴唇，女孩什么都没说，扶着师父的手，静默伫立，

  “好！好！好！”

  潇宏愤懑拂袖，眸光涌动着让人心惊的恨意，男子转身，扬起的狂风，鼓鼓囊囊刮向身后，雪泽迎风站立，三千青丝缭绕飞舞，含着雪山崩来不动如山的冷厉，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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