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茂州城，终于还是扭扭捏捏地下了一场雪，给沉睡的大地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被子。

  此时城外东桥村的田地里，里正老郭头儿正忧心忡忡地背着双手在田地边的小道上来回踱步，他担心这场雪会不会把田里的冬麦种子给冻死，那可是他们一家人目前最大的希望，他真恨不得拿个扫帚把自家田地里的雪全部清扫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跑来一个是年轻的身影在呼喊着他，原来是老二春华叫他回家吃饭呢，他没来由地胸中涌起一丝怒气。

  “吃什么吃？一天就知道吃！一点心都没长的楞娃子，要是这冬麦没了收成，我看你来年去喝西北风吧！”老郭头儿生气地训斥道。

  “爹，咱快别生气了行不？我已经跑去城里府衙打听过了，这下雪对冬麦发芽可是最好的，您赶快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赶紧回去吃饭。”郭春华跑的气喘吁吁，似是完全能够体会到父亲的焦虑，耐着性子解释道。

  “真的吗？你问的是府衙的什么人？他们懂吗？”老郭头儿急切地拉扯着儿子的手臂问道。

  “怎么会不懂？我问的可是大司农王大人！”郭春华急忙辩解道。

  “好好好……那就好，这下踏实了，这两天可把爹给愁坏了！走吧，回家吃饭去。”老郭头儿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早就忘了他刚才对儿子横加指责的事情了。

  “嗯，走吧。”郭春华搂着父亲的肩膀，顺从地说道。

  ……

  “爹，还有一个事儿，我想跟您老商量一下！”走了一段路以后，郭春华小心翼翼地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

  “啥事说吧！”老郭头儿心情好了，难得以这样平和的口气跟儿子对话。

  “我这次还打听到，府衙官办的建材厂正在招工，我想去试试，您看行吗爹？”郭春华认真地向父亲说道。

  “哦，那这建材厂是做什么的？工钱怎么算？”老郭头儿有些好奇地询问儿子。

  “这个我问了，就是专门制作砖、瓦和其他一些盖房子用的东西。”郭春华对答如流地说道。

  “那这个可是个辛苦活儿，你干不来的！”老郭头儿似有所感悟，摇摇头对着儿子说道。

  “爹，这建材厂可跟您想的那种土砖窑不一样，府衙在城东光地盘就圈了好几亩，要盖工棚，还给工人盖房子住，那制砖都是在铁疙瘩里土出来的，听说速度可快了。而且，如果被选上，一个月给八百文的工钱呢！”郭春华担心父亲要拒绝，急忙解释道。

  “哦？真有这样的好事吗？”老郭头儿不敢相信地问道。

  “千真万确啊爹！我这不是怕去的晚了人家工招满了可就白瞎了，要不咱吃完饭您跟我去看看？”郭春华摇着父亲的手臂请求道。

  “傻孩子，那还吃什么饭啊！你这就回家叫上老大老三老四，咱现在就去。快点！”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精明老道的郭里正反而表现的更加急切起来。

  “哎……好的爹！我这就回去叫，您直接往府衙先走着，我们兄弟几个脚程快，一会儿就追上了。”郭春华大喜过望，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一边跑着还不忘叮嘱父亲一句。

  ……

  茂州府衙，此时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看到城门口的招工告示以后，匆忙前来打听情况的。

  不过，此时这衙门院子里的人虽然多，可真正上前选择报名的人寥寥无几，或许他们害怕签了卖身契以后，自己怕是连个自由之身都没有了。

  老郭头儿父子赶到府衙的时候，一看满院子闹哄哄的人群，心里一下子便紧张起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几个儿子走进了报名处。

  其实，看热闹的人也在等着看谁敢真的去报名，毕竟府衙的人说的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他们还不敢尽信，生怕一不小心就着了官府的道儿。

  直到郭家父子急匆匆地走进去，不一会儿又喜笑颜开地走出来，除了老郭头两手空空以外，他的四个儿子没人都拿着一张画了押的字据。

  “这莫不就是那卖身契？你怎么就敢签呢？上面到底写的什么？”人群中有好奇的发出了灵魂三连问。

  “哪是什么卖身契呀！这是用工协议，试用期一个月给八百文，合格以后一个月一千文呢！”郭春华急了，大声辩解道。

  “啥？一千文？你小子怕是胡说呢吧！”人群中顿时闹哄哄起来，有人不敢相信地说道。

  “嘿，你怎么说话呢，这白纸黑字的，还有建材厂的红章大印，岂能有假！”郭春华不服气地辩解道，身边的父子几人也瞪起了眼睛。

  “我天，这是真的呀！我也要报名去，让一让，赶紧让一让！”刚才说话的人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儿，顾不得郭家父子不满的眼神，急急忙忙就往报名处跑去。

  人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郭家父子立刻被一群人给包围了，有识文断字的当即就要看一眼郭春华手里的用工协议。

  “天呐！他说的都是真的，合格以后真的一个月给一千文！”

  “这这这……居然还包吃包住！”

  “呃，十六岁以下，五十岁以上的不要啊！”

  ……

  随着用工协议的真实性得到验证，围观人群很快一哄而散，又一窝蜂似的跑去报名处排队，那些年龄大一点的也着急忙慌地跑回家去叫自己的孩子，反倒刚才被围着的郭家父子没人理睬了。

  老郭头儿心里有一点失落，他这今年刚过五十一岁，也不敢跟人家府衙的人虚报年纪，最终无奈被刷下来了，好在自己四个儿子全都拿到了用工协议，只要将来合格了，家里一个月可是要进账四千文的，人家还给包吃包住，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想当年，自己可不就是因为家里穷，三十郎当岁才好不容易娶上媳妇儿，要说那婆娘也算争气，接连着给他生了四个儿子，老郭家总算是人丁兴旺起来，咬牙煎熬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最近一段时间终于看到了希望。

  是啊，最近一段时间茂州城里有着这种想法的又何止老郭头儿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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