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宅子上好像笼罩了一团黑雾，慕容雁拖着病体一日日操持府中事务。

  那日盛勇醒来后嘴有些歪，口水依旧流，说话开始语无伦次。

  随后，白发如潮水般涌现，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一日比一日深邃。

  下人每日汤药伺候着，但没有缓解盛勇衰老的速度。

  盛勇在院子里走一圈，便已气喘吁吁......

  那样子是不可能继续去当差的......

  身边的心腹冬生又不小心摔断了腿，只能窝在屋里休养。

  而清心去了盛勇身边照顾盛勇。

  原本慕容雁想把清心打死，也好彻底绝了出现丑闻的机会。

  但关键时刻盛敏敏派人来为清心求情，还指名要清心过去伺候盛勇。

  一提起当年的情分，二又说盛勇中意清心，若能日日看到清心说不定心情会变好......

  慕容雁觉得自己这个婆婆脑子进水了！

  清心一个贱婢就会使下贱手段勾引主子，这才把盛勇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盛勇估计恨不得杀了清心，日日见到清心不被气死就好了，哪里会高兴？

  但她也不能忤逆婆婆，只能咬着牙把清心打发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清心去到盛勇身边，后院几个姨娘再也不去看盛勇，盛勇那边冷冷清清的。

  就这样时间到了放榜那日，盛明书的名字名列前茅。

  若殿试不出岔子，前三甲应是跑不了的。

  反观盛明坚跟盛明礼，双双落榜。

  盛明礼对这结果表现得淡定。

  而盛明坚几乎把自己关在院子里。

  慕容雁听到这个结果后面白如纸，但没有做出任何“失礼”或让人看不起的行为。

  盛敏敏都有点佩服慕容雁的适应能力了。

  但盛勇已经倒了，正是她走出牡丹院“报复”仇人的时候，而要报复仇人就要重新掌家。

  所以她当夜就使了点小伎俩，让慕容雁的大丫头发现，盛明珠是如何“安慰”盛明坚的。

  慕容雁嫁进盛家没遇到好事，前头一直在强撑，身体本就有些扛不住。

  盛明坚跟盛明珠的事，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慕容雁彻底病倒了。

  这时，盛敏敏就名正言顺地站出来主持大局。

  又是放鞭炮又是摆宴席，让府里热闹了一把，驱散了一些阴霾。

  事后，她找理由遣散了一批“不听话”的下人。

  这些下人中，很多都是盛勇的人。

  私底下，她替盛勇写了封辞呈，更偷偷请长公主帮着尽快走完流程......

  *

  福楼，一间雅致的房间。

  端木睿见盛明书有些疲惫，小心地问。

  “你还好吧......”

  盛勇病重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听说大概跟女人有关系。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盛勇养的女人是谁。

  这极少数人中就包括长公主一家。

  盛明书笑了。

  “郡主，我对我父亲没什么感情。

  “在盛家，我最在意的人是我生母，嫡母，二哥，表妹，七妹。

  “其他人如何，我并未放在心上。”

  端木睿面露吃惊，并非吃惊盛明书话里的意思。

  盛明书在家里跟谁关系好，跟谁关系不好，端木睿早查得一清二楚。

  她吃惊的是盛明书主动跟她说这些。

  话还说得那么直白，真诚。

  这是不是说明，在盛明书心中她不是别人？

  而且今日盛明书主动约她......

  端木睿感觉心脏忽地加速跳动，脸在发烫。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顿了顿，又再次说出同样的话。

  “你先说。”

  “你先说......”

  屋里又平静起来，然而气氛并未变得尴尬，反而弥漫着一种异常愉悦的气息。

  两人相视一笑，端木睿的心里像是被蜜糖浸透了一般，甜丝丝的。

  “郡主想说什么？”

  这次盛明书抢先开口。

  “恭喜你考出好成绩。”

  端木睿说着不小心撞上盛明书的眼眸，她下意识害羞起来想闪躲，但又感觉闪躲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强忍着退缩的冲动，视线紧紧盯着盛明书。

  由于她眼睛很大，眼神还有种较劲的感觉，看起来好像在认真地瞪着对面人。

  然后，她发现对面人的眼神更亮，嘴角向上扬起。

  端木睿想，但凡换个人这么瞧她，她肯定一巴掌招呼过去。

  但是，如果那人是盛明书......

  她感觉自己的嘴角也不受控地扬起。

  “你......笑什么......”

  “郡主。”

  盛明书深吸了一口气，“若我侥幸进前三甲，我斗胆想请媒人去府上提亲。

  “若......愿意给我机会，我定会一生一世爱重郡主，此生只有郡主一人，绝不纳妾！

  “若有违此誓，郡主只管叫人杀了我！”

  盛明书的话让端木睿被一阵剧烈的狂喜席卷，整个人好像飘在云端......

  她离开福楼时，走路轻飘飘的也像踩着云朵，脸上还带着傻笑。

  回去后，更时不时傻笑。

  长公主看得直摇头，暗地里把消息透露给宫里的皇帝。

  这是长公主对盛明书最后的考验。

  她知道以皇帝对自己女儿的疼爱，势必会对盛明书感兴趣，年后殿试肯定会好好考教对方。

  若真有才情，皇帝将来肯定要重用。

  但若是个草包，这婚事就成不了。

  长公主觉得盛明书要娶她女儿，最起码要让皇帝满意，否则将来混迹官场只能任人宰割。

  到时别说爱重她女儿，还要拖累死女儿。

  她不能让自己女儿每日担惊受怕，也不能让女儿当寡妇。

  所以等盛明书有实力拿到前三甲，她才能放心地把女儿教给对方！

  新年就这样来了。

  年夜饭时，盛勇坐上轮椅出席。

  盛勇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眼中再无从前的威严，身上更无一家之主的风范。

  如今府里的一家之主，是盛敏敏。

  盛敏敏视线在桌上人的脸上巡视一圈，笑了。

  笑容那样明媚，张扬。

  因为她最忌惮的一个仇人，大势已去。

  盛勇如今像只待宰的羔羊。

  她已经把盛勇的人，用各种理由打发出去。

  如今府里只剩一个冬生，可前头冬生腿刚好，第二日又“倒霉”地踩到结冰的地面......

  这下把两条腿都摔断了。

  下人见盛勇官职都没了，也没什么心腹在身边，便不再巴结冬生。

  常“忘记”给冬生送饭，有时一天送一顿，有时干脆不送，反正饿不死人就行。

  现在盛勇身边除了清心，全是盛敏敏的人。

  而清心与其说是盛敏敏放在盛勇身边照顾盛勇，不如说是气盛勇的。

  实际上盛勇每次看到清心确实气得手发抖，想骂人又骂不利索，想打人又总会被她的人阻止......

  让盛勇气得嘴更歪，病情更加严重。

  当然，这仅仅只是开胃菜。

  盛勇将来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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