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随着林萧的命令，君倾时、典武、张学礼、申虎和申豹等人，以及后面的一千亲卫骑兵，皆是沉默无声地齐齐下马，随着林萧下到了路边的旷野下，朝那些正挖掘新坟的边民快步而去。

他们几个人一起，分散到一个个新坟，抽出自己的战刀就帮那些边民开始挖坑。

林萧、君倾时、典武和张学礼四人，也来到了最近的一个老汉身边，帮着他一起挖。

这个老汉，林萧还认识，正是他率领右武卫初次经过这缓冲区时，给他送水并有过交谈的那个老汉。

只是这个老汉此时一声不吭，对林萧等人的到来和帮助也恍若未见，只是握着一把粗糙铁镐，自顾自地在土坑内挖着冰硬的冻土。

不仅是这个老汉。

在这一整片坟茔中的其它边民，此时也对到来的雄州军视若无睹，只是麻木地做着自己的。

哪怕雄州军在帮他们，他们也没有任何表示，整个一望无际的坟茔中充满了沉默的压抑和悲恸的情绪。

也在这般沉默中。

直到新坑挖好。

直到坑边的尸体埋下。

直到新坟立起。

那坟前的老汉，这才看了看林萧几人，最后把目光定在林萧身上。

此时的老汉，神情木讷，一张老脸上满面风霜，嘴唇也被冻得干裂泛白、起着死皮。

他望着林萧，一双老眼中满是绝望和茫然，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半晌才发出一道嘶哑声：

“将军，您说我们大夏还能收复幽云故地么？”

“此次北伐，我北地边民出征的儿郎几乎全部战死，我军堡之地惨遭屠戮，无数边民惨死，您说我们还有希望看到朝廷收复故土、回到老家么？”

一连两问，把林萧问住了。

林萧看着满是茫然的老汉，张了张口，却无言以对，最后只是沉默。

“李延儒府尊告诉我们会有希望的，他让我们好好活着，说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就在林萧沉默间，老汉又自顾自地开口了，不过说到后面他逐渐变得激动，一双老眼也紧紧望着林萧，话音一转，声音变大：

“可是我们北地边民都知道，此次北伐已是朝廷倾举国之力了，如今战败，无数儿郎身死，朝廷内忧外患，怕是再也无力北伐了！”

“而我北地边民屡遭契戎劫掠，今又遭此重创，十不存一，若契戎再来几次，怕是我北地边民还未归故乡便要就此绝种了，我北地边民百多年的坚持和希望，也要就此破灭了......”

说着说着，老汉已是老泪纵横，身体也激动地哆嗦了起来，满心无助和悲恸。

那模样，仿佛内心的坚守就此崩塌，再也没了希望。

见此，林萧轻叹：

“李府尊说的对，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老丈放心，只要林某还是雄关守将，便会护住雄关以北的边民！”

闻言，老汉一双泪眼仰望着林萧，悲戚间，却是无声地摇了摇头。

而后，老汉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上，跪在了林萧面前。

“老丈这是为何？快快起来！”

林萧神色一肃，立马弯腰去搀扶老汉。

而一旁的君倾时和典武几人，也是急忙伸手去扶。

只是，纵使几人搀扶，老汉依旧跪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并且一双老手紧紧抓着林萧的双臂，神色逐渐肃穆：

“老汉相信林将军，可是林将军护得了我们一时，护不了我们一世，而我北地边民要的也不是苟活，而是归故乡！”

“百多年来，我北地边民驻守北疆，为国戍边、为国征战，父死子继，求得是朝廷有朝一日能够收复幽云故地，复我故乡！”

“如今希望破碎，朝廷已无望，但我北地边民亦不甘心，纵使只剩老弱妇孺，我等亦还想做最后冲锋！”

“故老汉此跪，不为其它，只求林将军纳老汉入军、纳我北地残民入军，再起北伐！”

“我北地边民世代戍边，亦兵亦民，我等虽老，但亦能握刀兵，是幽云老卒，可随将军战沙场！”

“将军两破契戎，斩帅夺旗，为大夏破契戎第一人，我等亦相信将军可领我等复故土！”

声音起。

林萧浑身一震，看着老汉的眼睛顿时一睁。

而一旁的君倾时、典武和张学礼几人，亦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老汉。

再起北伐？！

这是多么疯狂的想法，多么大胆的行为？

就连他们都不敢去想，可这个普通老汉却想这么去做，这是多么的大胆！

当然，这也足以看出这些北地边民该多么迫切的想要归故土了！

“请将军纳老汉入军！”

见林萧不说话，老汉再次出声，扯着嘶哑的声音仰头大吼：

“前有历朝先皇数次北伐，近有陛下两次御驾驱虏，无不以复我幽云故地为夙愿！”

“此次北伐虽再败，但我北地边民亦想再做最后决死冲锋，乞求将军带我等幽云老卒再向契戎拔刀！”

“老汉别无他求，唯求老血洒北疆，为大夏战，为子孙战，驱除契戎于关外，复我幽云故地，为后世子孙开太平！”

“将军，请带我等老卒再冲一次吧！！”

“带我们打回老家！！！”

声音铿锵泣血，穿破寒风，震荡于耳边。

“请将军纳我等入军，带我等再冲杀一次！！！”

“请将军带我等再冲杀一次！！！”

“请将军带我等再冲杀一次！！！”

紧随老汉的声音，四周突然暴起震耳欲聋的嘶吼。

那威威之声涌动，随着寒风滚滚升起，在空中席卷，霎时让得这片安静的坟茔之地瞬间变得嗜血和疯狂。

林萧闻声，身体猛震，缓缓抬起了头。

就见，四周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边民，他们在埋葬了自己的亲人后，全部汇聚了过来，把目光全部聚集在林萧身上。

见此，林萧直起身，一一看过他们，却见他们多是妇孺和老人，年轻者寥寥无几。

可他们的神色此时却个个决然，眼中透着仇恨和渴望。

那仇恨是对契戎的仇恨！

那渴望是对归故土的渴望！

看着那一双双决然又渴望的眼睛，林萧眼神抖了抖，心中触动。

而他那松开搀扶老汉的双手，此时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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