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回到家都只想瘫在床上恢复元气，而钟女士还能兴致勃勃地戴着金手镯出门，不用想都知道等会儿在老姐妹面前会是如何“不经意”、“不小心”地露出金手镯，然后再谦虚谦虚一番，光是在脑袋里幻想都能将画面补足。

  穗穗只佩服她的精力充沛，等到下午钟英霞回来立刻把金手镯拿下来，然后在家里都十分鬼祟地放在盒子里，接着又是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然后再塞到一个看上去就很有年头的奥特曼书包里，再把书包塞到柜子里不知道哪一层。

  旁观了这一幕的穗穗都担心日后她自己忘记找不到镯子的位置。

  好心地将这个消息告诉宋乔声，她失笑道：“不用担心，我妈藏东西的位置基本上就是柜子里，左右就那么一点大的地方，我们都知道。”

  只不过谁都没胆子去翻她的东西而已，小时候不敢，大了更加不会这么做。

  穗穗一想也是，家里就这么几个房间，肯定是藏在自己屋子里，包得再严实也抵不住就这么点地方啊，实在不记得大不了将柜子翻个底掉就是。

  晚上吃完饭就听到宋国强还在打电话询问年底结款得事情，一个个老板打过去都是推诿，穗穗瞧着一家子都没多少生气愤怒的情绪，忍不住问道：“声声，钱没拿回来不着急吗？”

  宋宋乔阵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每年都是这样，基本都要拖到大年三十前，没到那个点就没仪式一样。”

  以前还会跟着着急，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早就习惯了，要焦虑也得等到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再焦虑。

  宋乔声也跟着道：“其实我爸在催钱，人家包工头也在催，他们有时候还要垫付一部分。”

  倒不是为谁说话，只不过两者拿钱都不容易，凭苦力赚钱最后要回自己的酬劳就跟欠钱一样，拿到钱还会感恩戴德，这颠倒的换位确实会愤怒，可磨下来已经没了脾气。

  穗穗听着怪不好受的，真就是逮着底下的劳动者欺负，该给钱就给钱啊，而且明明每次都能卡在那个时间点给，偏偏就是要在前面考验人的心态，叫人几天都忧虑这个事情。

  钟英霞把一个小本子拿下来，“妹仔，你帮你爸算算钱，他每天都记下来了，你把每个地方的钱算出来。”

  宋国强他们干活儿要换很多个工地，一个地方能稳定干二十多天都难得，基本上七八天、十多天就要换另一个地方去，一个月下来真正干活的时间能有20多天都算是运气好。

  干工地也不是每天都能有活儿干，瞧着每天5、600价格高，但一个月有活儿干也就能挣多块钱，还有自己的开销在里面，唯一一点好的就吃吃喝不用自己掏钱，而且都是负担重的苦力活。

  “好，我和乔阵来算算。”

  宋乔声接过本子就和宋乔阵一个报数一个算，穗穗听了一耳朵，每个工地的价钱居然还不一样，难怪得一个个核对。

  宋乔声一个个仔细核对下来，看不懂的地方还询问了她爸，最后把算下来的数字加起来，“这一年爸爸挣的钱总共是，中间有两个工地是结了块，爸还预支了，剩下还有多块没要回来。”

  听到她报的数字，钟英霞很满意，“还是现在妹仔没上学工作了，每年家里剩的钱就多了，就是你弟弟不好好读书还要生活费。”

  宋乔阵很无语，他真不是读书的料，“妈，难不成你还不想给我生活费呢？”

  钟英霞手上动作不停，正在把家里的豆腐拿出来油炸好保存，吃的时候也方便，“我哪次不是按时按点给你打生活费？缺过你的？说两句还不行了。”

  “行行行。”宋乔阵表示他没意见，毕竟他妈真就嘴上念叨两句，每次都没叫他主动提出没生活费了再打。

  “我在家没多少开销，就是打牌有点出入，但一年下来没输多少。”

  打牌嘛，肯定是有输有赢，但架不住钟英霞手气不好就不死扛，很信这个邪，零零散散下来有输有赢差不了多少。

  这件事家里人没意见，她一个人在家，年轻的时候也是跟着宋国强跑工地，后来回老家帮着照顾老人拉扯两个孩子，现在家里钱的事情没那么紧张，不会说非得要求她再去干活。

  按照宋乔声的想法，等她的事业上来，日后她爸也不要再去工地，如果真闲不住，在小县城里打打零工就好。

  工地干活是真的损耗人身体，尤其是大热天，皮肤被晒得黑红黑红掉皮，汗水糊在眼睛里又痒又刺，每个人都随身备着藿香正气液，当子女的看过一次心里就永远都会惦记。

  “妹仔每个月给我的1000块我没花全部存起来了，你们爸陆陆续续给我打了差不多多回来，还剩下5000多。”

  宋国强难得开口，“钱打回来就是让你用的，计这么细干什么？”

  他们家又没谁去查她的账。

  穗穗就见钟英霞脸上表情显然是满意这套说辞的，起码没觉得她一个人在村里住着就不需要任何开销。

  “谁记账了？我自己花钱肯定没记啊，但这些邻里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肯定是记得的呀，以后妹仔和乔阵结婚生子可都要还回来的。”

  穗穗恍然大悟，她都忘记这回事，人情往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都说到这个话题了，钟英霞顺嘴提了一句，“妹仔也可以找起来了，我就不催你了，从小到大你都是最懂事的，慢慢地也要考虑其人生大事，在你周围找总比到我们乡下找好。有人还和我说想要相亲，我没骂回去都是好的，那介绍的我都看不上，没学历就算了，人也不是能干苦活的，两头都不占，做梦倒是会做。”

  穗穗立刻来了兴致，“长得好看吗？”

  钟英霞很认真地回答穗穗的问题，“好吧，我说错了，是三头都不看，长相不说多丑吧，但也不知道自己打扮打扮，起码清爽干净点嘛。妹仔你要是路上碰到谁和你说就直接拒绝，一个个瞎了眼一样。”

  也不是图人家条件多好，自家得条件也就是这样，但她家妹仔学历好、工作好、形象好，不图家庭条件起码得图个人吧，那一个个介绍过来的得亏他们开得了口，她没骂回去都是脾气好。

  宋乔声松了口气，“妈你放心，我明白的。”

  穗穗跟着点头，看来日后不能嫌麻烦出门，还是得跟着她崽走，不然碰到那些没皮没脸听不懂非得要挣这笔红人钱的，她还能直接骂回去，谁还能和一只鹦鹉较劲呢？

  钟英霞再看了一眼旁边嗑瓜子的儿子，“宋乔阵，你读书不好我和你爸也就念叨两句，毕竟我们就那么个底，出了你姐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但你要是在学校给我乱搞，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乔阵还在那傻呵呵嗑瓜子，这一下子话就落到他身上，瓜子皮都还挂在嘴角，惊恐道：“妈放心，我不敢的。”

  他不怀疑真要是做了不好的事情被女方家长找上门，他妈可能真会直接从厨房拿着菜刀冲向他。

  钟英霞没好气道：“你最好是这样。还有，明年你那学校也要毕业了，自己有什么打算？”

  提起这个，宋乔阵就有点哼哼唧唧没法开口，宋乔声看不过下去道：“你的成绩就是要冲刺本科线也难，但专科线还是有希望。”

  她说这句都很难受，万万没想到当年她想的是如何把成绩提高点冲击更好的学校，到她弟弟这里直接成冲击专科线了。

  显然，有落差的不单单是她，还有就差翻白眼的钟英霞，想当初妹仔高三人家老师和她聊未来计划多温和啊，都是聊哪些地方还能再努力一把，规划学校人家老师也是特别尽心，现在……她连家长会都没参加过，因为人家学校压根不开。

  “主要是你现在出去干活没个学历工作就会很辛苦，有个学历不管日后是往上升还是出门工作，你都能多一点选择。”宋乔声瞧着他越来越低的脑袋，于心不忍，“这样，你要是这半年冲刺考上了专科，我就越过爸妈给你换新手机和电脑，的预算，怎么样？”

  “真的？”

  “别惯着他！”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很分明的情绪，宋乔阵眼睛都亮了，而钟英霞则是挥舞着铲子不同意。

  “你别惯着他，给他花那么多钱给他做什么？”

  宋乔阵不敢辩驳，只能寄希望于他姐。

  宋乔声笑着道：“妈你放心，我就给他出这一回，下一次出钱就到他成家的时候我这个做姐姐的给点钱了，剩下的也轮不到我来帮他。”

  钟英霞接话道：“本来就是我和你爸的事，不，还有他自己，结婚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姐姐来操心，到时候你也有自己的家庭，他轮不到你来管。”

  穗穗觉得这句话很中听，本来就不是她崽的责任。

  “那就是，而且这笔钱他能不能拿到还不一定呢。”

  能不能花出去得看宋乔阵的本事，穗穗飞到他耳朵边，脑袋还凑到下面来，小黑豆眼睛一个劲在那挤眉弄眼，“是啊，你能挣到声声的钱吗？”

  宋乔阵很想大声地说能反驳眼前小瞧他的鹦鹉，但这种事情真不是人急了就能做出来的事情，嗫声道：“我会努力让我姐花出这笔钱的。”

  “没出息！”钟英霞没好气道。

  宋乔声鼓励道：“那你加油，我给你准备好这笔钱，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宋乔阵都快成苦瓜脸了，很想放弃但不得不承认，他姐的这根胡萝卜确实很诱惑，他完全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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