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禧秀宫内。

  史贵妃从一个小橡木匣子里取出一颗红灿灿剔透的药丸，一手递给道明帝，一手握杯盏，将温水递给他：“陛下，这是您命白云道长特制的神元大丹。”

  道明帝接过那红色药丸，放入口中，接过贵妃手中的水，一仰脖子将那硕大药丸吞服了。

  “无飞选妃的事情怎么样了？”道明帝缓声问。

  “昨儿天还未亮，官家女郎就入了皇宫，我与无飞初步定了人选，”史贵妃笑的娇媚，“还得陛下您给把把关才行。”

  史贵妃琢磨着道明帝的心思，柔声道：“预备一位正妃、一位侧妃同时纳了，省得日后再办议程。”

  道明帝点点头，眼神柔和地瞧着她：“你办的不错。定的是哪家的女郎？”

  史贵妃剥开一个蜜桔，将一瓣桔子送到道明帝的嘴边，接话：“打算正妃定庆阳侯府的嫡出二小姐，侧妃是兵部尚书的嫡女。”

  听到这儿，道明帝眉头拧了一下。

  “陛下可是觉得，哪儿不妥？”史贵妃打量着他的神色。

  其实她与三皇子都更属意，让兵部尚书的嫡女做正妃。

  但父亲身为右相说，如今三皇子风头无量，娶兵部尚书的嫡女，太过张扬，恐怕会遭人弹劾。

  又在太子刚被废之时。

  意思是，稍藏锋芒为好。

  史贵妃虽觉得，依照陛下对自己母子二人的恩宠，何须小心翼翼。

  但奈何老父亲坚持，再三劝诫。

  所以她才将正妃、侧妃的人选，给调了个角色。

  庆阳侯府虽然是勋贵中的勋贵，但是那江侯爷毫无建树，将来，大事之上恐怕帮不上自家皇儿。

  无非名望还在，实权却是无。

  第二点，与中南王倒是成了连襟。

  道明帝低着头，沉吟道：“无由娶的正妃就已出身庆阳侯府，若让无飞也娶一个岳家无实权的正妃，你当真甘心？”

  道明帝最后几个字，语露质疑。

  史贵妃心中自然也偏爱兵部尚书家的女郎。

  闻言心中一跳，她自然不想让陛下察觉她的野心。

  搂着道明帝的脖子撒娇，恭维道：“臣妾愚钝，还得靠陛下您拿主意不是？”

  道明帝将黄轴递给她：“朕都书写好了，你瞧瞧吧。”

  史贵妃展开两卷圣旨，看的心花怒放。

  陛下是真的心疼三皇子，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臣妾多谢陛下恩典，现在就派人去传圣旨？”

  “嗯，去办！”道明帝笑道。

  圣旨一道送去兵部尚书府上，嫡女为正妃；一道送庆阳侯府，次女为侧妃。

  宣读圣旨的公公站在庆阳侯府正厅内，尖锐的嗓音“......二月十六完婚，钦此。”

  侧妃？

  林夫人虽然心中有一丢丢失落，但很快振作起来。她给宣旨公公封了个大红包，又命家仆在府门燃放爆竹、烟火。

  一派高升、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

  待热闹散去，房间内，只剩下江焕与林夫人，一心想要飞入皇家做正妃的江焕垮拉了脸色。

  人前，脸上堆积的笑意渐渐散去。

  知女莫如母。

  林夫人挽住她的胳膊，安慰她：“虽说是侧妃，那也是登在皇家玉牒，将来你所诞下的孩儿，就是皇子皇孙，到那时......”

  江焕听到这儿，总算舒缓了郁结。神色娇羞道：“娘，女儿还未嫁呢。”

  “我儿，娘要提前告诉你，别想着把你的一颗心交给男人，妄图得到男人的爱。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母亲的意思是？”江焕迟疑道，为何母亲今晚和她说的这番话，与从前她在话本上读来的，背道而驰。

  “看看张氏，一心想要得到你父的爱，得到他的心，最后如何呢？”林夫人说到此处，双手慈爱的抚摸上江焕滑嫩的脸颊，说的诚挚，“咱们女人得知道，想要的是什么？什么才是实实在在能握在手中之物？”

  江焕懵懵懂懂问道：“母亲觉得是财富、权力吗？”

  林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我儿聪慧，你要学着会用男人。侧妃如何，好好哄着三皇子，生下孩儿巩固你的地位是要紧。”

  江焕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面对母亲的这番“肺腑之言”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她娇艳年轻的脸上还载满，对爱情的憧憬，渴望与三皇子的如胶似漆。

  还是天真，年轻哇。

  林夫人轻声叹息道：“你回去，想一想为娘这番话。”

  “是，娘。”

  江焕心知接下来府内会很忙，娘要张罗她成婚的事宜。今日这番话，娘也是赶在皇宫礼仪嬷嬷没来之前，提早告诉自己。

  话说两头。

  却说今日，宋礼回府，但见府门大敞，看门的老董也未给他使眼色。

  宋夫人端坐在正堂的主座上，笑的和蔼可亲。

  宋礼浑身汗毛，一秒进入倒立状态——“呲溜”。

  他后退一步道：“娘，你这般笑......你还是凶悍点我更适应。”

  宋夫人眼睛一眯，两边唇角上弯，冲着他招手：“过来，为娘与你商谈个事.......”

  宋礼机警地去打量宋夫人身后的丫鬟，瞧丫鬟神色如常，也并没向他发出警报，想来早前擀面杖那事儿是翻篇了。

  “何事？”宋礼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漫不经心问。

  “那江府的三小姐，我觉得很不错。”

  “所以呢？”

  宋礼从他娘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很多次了，不以为然反问道。

  “我与你爹商量好了，要聘她为媳。”宋夫人一字一句，说的斩钉截铁！

  宋礼惊呆了，瞪着一双大圆眼。

  什么，他要娶媳妇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呼啦”一下，窜天猴一般跳到自家老娘面前，质疑道：“虽说两家认识，你也得先问问女郎家的意见吧。”

  宋夫人白眼一翻，训斥道：“你当我是强买强卖的人贩子不成，江家给我回话，乐意促成此事。”

  哎，不是！

  就自己这混不吝的性子，会有人愿意嫁给自己？宋礼认识江可怡，那么聪慧、秀雅的女郎，又是江蕈的三妹妹。

  “怎么，你是否也觉得这姻缘巧妙，嗯？你别当我不知你年少时那点绮梦，”宋夫人放低了音量，嗓音带上点沙哑，语气软和道，“人，总要往前看，珍惜眼前人不是？”

  宋礼少见的沉默，好一会没吭声。

  宋夫人心中默念：不犟嘴的儿子，这般看，还是一表人才的

  他踌躇了一会，语气平和道：“她是个顶好的女郎，既然父母双亲都中意，那儿子愿意娶她。”

  宋夫人点了点头，压抑住心中的狂喜。

  还是老爷的法子好使，说这个儿子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让她温柔小意地与儿子商谈。

  此事，成了！

  官媒、庚帖、选吉日、过聘礼......

  她心中走马观花，将这桩喜事流程过了一遍。

  京都被年节的欢乐充斥着，几家府上更是被即将到来的喜事笼罩。

  无人注意到，浓云将好不容易露出脸的弯月，厚重地遮蔽。

  夜半时分，整个四九皇城渐渐沉浸睡梦中。

  一位军中信使风尘仆仆，手中鞭子抽打身下劳累的马儿，引得马儿阵阵嘶鸣，从南门街疾驰而过，直奔宫门。

  “凉州，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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