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仙人赐教，如何才能长生不死？”此刻，他对秦天前后矛盾的说法已不再介意，双眼满是对长生不死的渴望。

  “其实很简单，只需施展一道小法术，就能让您陷入长久的沉睡，只要身体不受破坏，即便睡至天地沧桑，也未尝不可。”

  “每百年仅能清醒一个时辰。”秦天平静地说，“若您愿意，我现在就能让您长生不死。”

  “这算哪门子的长生不死？”刘彻惊讶不已。

  “长生，不死。”秦天悠然道，“这岂不是恰好满足了您的愿望么？”

  刘彻陷入了沉默。

  “除此之外呢？”他追问。

  健康长寿固然美好，但这并非他真正追求的目标，若只是为了这些，他又何必寻求仙人？

  人总是贪婪的，总想拥有更多，即便是汉武帝也不例外。

  “除了这种方法之外，当然还有别的途径。”秦天笑着取出一枚仙丹，“服用此丹，即刻陷入沉睡。”

  “何时醒来，则需顺应天命，时机未到，仍旧是一具死尸，待到时机成熟，方可苏醒，从此获得不老不死之躯，且具有种种神奇力量。”

  刘彻心中盘算，却没有被秦天的描绘所打动。

  “那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他追问道。

  秦天赞赏地看了刘彻一眼，显然他认为刘彻还算是头脑清醒。

  “我不知道。”秦天坦率回应。

  “不知道？”刘彻愕然。

  “是的，关于何时醒来，我并不知晓，当你吞下仙丹的那一瞬，你的生命、一切命运都将交付于天命。”

  “你的生死存亡，一切与你无关，也与我无关，全然取决于天道。”

  “此外，是否还有其他副作用？”刘彻继续询问。

  秦天轻笑一声：“那些副作用，你只能向天道去探寻答案了。”

  “敢问仙人，何为天道？”刘彻疑惑不解。

  秦天看着刘彻，然后指向他，又指向自己。

  刘彻一时有些迷惑，不明白秦天此举的含义。

  “天道即是包括你我、世间万物在内的所有存在，无所不含，无所不在。”

  尽管刘彻对天道的理解依然模糊不清，但这确实是秦天所能给出的最简洁易懂的解释了。

  尽管如此，刘彻依旧无法接受将自己的生死完全交予一个未知的存在。

  更何况，这样的长生又有何意义？

  假如自己醒来时，已是千百年后，孤身一人，纵使长生又如何？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吗？”刘彻似乎仍心有不甘。

  秦天微微叹息：“何必执着，何必如此？”

  “您所拥有的已经远远超越世上多数人的梦想，为何还要去填满那无底的欲望深渊？”

  “仙人此言何意？”刘彻追问。

  “多说无益，你自己慢慢体会吧。”秦天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刘彻的眉心。

  眼看那手指越来越近，刘彻试图避开，但在他的眼中，那手指竟越来越大，避无可避。

  最后，刘彻的意识中只剩下那根手指的存在。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感到自己仿佛分裂成无数个部分，体验着世间各种悲欢离合。

  他是戍守边疆不幸牺牲的士兵，是浴血奋战、受困围攻的将军，是期盼父亲平安归来的稚童，也是盼着丈夫衣锦还乡的妻子。

  他亦是收到儿子阵亡噩耗而悲痛欲绝的父母，更是对人世间仍怀揣眷恋的勇士。

  喜悦、愤怒、悲伤、恐

  过了许久，他的视线才渐渐凝聚，这才看清眼前的秦天。

  此刻的秦天正闭目静修，初升的阳光斜斜洒在他的面庞上，仿佛为其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刘彻一时之间看得出了神。

  “有何感触？”秦天突然开口，令刘彻一惊。

  “我是何人？你是何人？”刘彻茫然地问道。

  救苦救难的白衣道人，是秦天在民间最为人称道的尊号。

  秦天温和地道：“现在，看看周围的景致，认真想想，你究竟是何人。”

  “那些都是真实的吗？”"

  他偶尔会施展医术救助他人，或是不经意间播撒一些机遇。

  刘彻的身份认同历经变迁，从朕变为刘某，再到如今自称在下，这映射出刘彻内心的深刻转变。

  秦天微微一笑，刘彻那已空置已久的茶杯中竟神奇地重新盛满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水。

  “我……我是刘彻？”

  此种状态下显然不宜闭关修炼，于是秦天再次踏上云游四海的旅程。

  刘彻掌控着天下苍生的命运，同时他也必须对天下苍生负责。

  他将那些人的真情实感、真切体验注入刘彻的脑海中，让他亲身感受到了他人的情感世界。

  阵亡士兵一万，呈现在战报上不过是寥寥数字，然而现实中却是一万个鲜活生命的消逝。

  刘彻喘息沉重，面色苍白。

  他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放空，思绪万千却又无所思虑。

  六年时光，关于他的事迹在各地流传开来，民间更是建起了无数供奉他的庙宇殿堂。

  因此，在感知到那些人的喜怒哀乐时，刘彻也感受到了秦天那份慈悲之心，体会到他对万物众生的平等态度。

  当大汉准备就绪，边疆的将士们赫然发现，原来战争竟能如此轻易驾驭！

  自那天之后，卫青就再未见过秦天的身影。

  作出决策并非难事，真正艰难的是要承受决策背后所带来的结果。

  刘彻固然可以轻易地下达开战命令，但他同样要为牺牲的将士以及消耗的国力承担责任。

  随着心跳的每一次搏动，一股生机逐渐渗透进入他的身躯之内。

  若有谁胆敢再提及此事，不用刘彻开口，那些忠肝义胆的大臣就会率先冲上前去，扼杀这个话题！

  大汉再也经不起新一轮的寻仙问道了。

  秦天徐徐道：“但凡有所得，必有所失，无论做什么事，都需要你自己权衡取舍。”

  这杯茶水与昨夜那能强身健体的茶水不同，它具有安定心神的效果，饮下不久，刘彻便平静下来。

  天下重担全落在他一人肩上，整个江山社稷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这是属于他个人的秘密！

  “冒昧向仙人请教最后一个问题。”

  “但如果由我来看，现在开战，是为了后代不再需要经历战争。”

  六年前，自皇宫离去之后，秦天本打算归隐山林闭关修炼，但心绪不宁，总觉尚有一桩心事未了。

  刘彻用沙哑的声音发问。

  这能使他安然离世，甚至有望让他多育几个健康的孩子。

  如今的天道对于秦天来说，就如同一座庞大的图书馆。

  而随同秦天一同声名鹊起的，还有始终伴随在他身边的那只小黄。

  刘彻略显困惑。

  饮下茶水，一股暖意在刘彻心间流淌开来。

  他在感应他人情绪的同时，也体验到了秦天在面对这些情境时的心情。

  过去的六年里，秦天居无定所，四处云游世间。

  卫青虽忠诚于大汉，忠诚于汉武帝，但他并非盲目愚忠。

  昨日发生的经历，刘彻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而是将它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严格意义上来说，人与人之间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但秦天却让刘彻实现了这一点。

  若非有秦天暗中护持，刘彻恐怕早已崩溃。

  刘彻眼神逐渐坚定，他对着秦天深深施了一礼：“感谢仙人点拨，在下已明了！”

  对此，秦天总是淡然一笑，随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恳请仙人赐教。”汉武帝恭敬地询问。

  “那这场战争是否本不应开始？”

  但这并不代表日后他会因顾虑重重而犹豫不决。

  秦天思索良久，给出了这样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饮下这碗茶水，他自然不可能长生不老，仍会衰老，仍会面临死亡，但自此以后，刘彻便能百病不侵。

  “假如你是一名农夫，你能使田地增产，或者身为工匠，你能创造出前所未有的产品，那么你就已经在超越自身职责的范畴内创造了价值。”

  刘彻询问人生意义，并非不知自己应如何行事，他只是希望秦天能助他坚定内心选择而已。

  “匈奴并非无敌，早就可以战胜，但若你一再拖延，只怕匈奴问题将更为棘手！”

  而当他再度投身战争之际，便无人再敢提及寻仙问道之事。

  刘彻本非嗜血暴君，他自有基本的同情心。

  “或者说，我为何而活？”

  既然陛下对此守口如瓶，他也不会再多言半句。

  刘彻微微一愣，随后双手颤巍巍地捧起那茶碗。

  “喝杯热茶解解乏吧。”

  刘彻按着额头低吟，终于记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一提到匈奴，他就本能地回想起那些仍残留于他脑海中的情绪记忆。

  那些回忆、那些情感，犹如冰雪消融般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消散。

  想到那些人间悲剧皆由自己一手造成，刘彻心痛至无法呼吸。

  “放松，深呼吸。”秦天平缓地说：“那些都是幻象，甚至那些情绪都不是你自身的，安心吧，你很快就能摆脱这些影响。”

  这件事，就让它永远成为他的秘密吧。

  可是他呢？

  作为皇帝，他本无需担忧任何事情，无需考虑任何问题。

  见秦天点头示意，他才启齿道：“人活一世，究竟为了什么？”

  但他深知，陛下的转变必然与秦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六年以前在草原上的领悟，在他周游天下的这段时日内，逐渐被秦天吸收内化。

  他对天道有了更多的认识和理解，所能运用的权限也随之增多。

  “人生的意义大概就是做好分内之事，创造出有价值的事物吧。”

  然而每当他要做决策，无论是发动战争还是作出其他决定，影响的都是无数黎民百姓。

  那些悲伤、痛苦、愤怒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明白，这不是仙人对凡人的恩赐，而是智者对迷途知返者的馈赠。

  目睹悲剧发生，为他人的不幸遭遇感到悲哀，感受他人的幸福也能为之喜悦，这就是共情。

  而现在，他像秦天一样，也自称在下，标志着他已然大彻大悟，不再自卑亦不再傲慢。

  这些景象中自然融入了一些秦天对这些人和事的独特见解与感受。

  起初他认为秦天能洞察人心时，自称变为刘某，这意味着他开始将自己置于极为谦卑的位置。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恢复过来。

  茶水饮尽，茶碗并未消失，刘彻小心地将其收好。

  看到别人的不幸会为他们的遭遇伤心，感受到他人的幸福也会为之欢喜，这就是同理心。

  如今除了依稀记得之前的那种感受，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次日他便再度召开朝会，宣布停止寻找仙人的行动。

  “当然是真实的。”秦天轻声道：“这是我从草原归来路上的所见所闻，也是那些牺牲的士兵百姓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亲眼目睹那一万个人死亡的全过程足以令人疯狂，更别提刘彻这样，亲自体验了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人的喜怒哀乐。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做？如果自己的命令真会导致千万人流离失所、丧失生命，那么当初不做决定，是否会更好一些？

  “人生的意义？”秦天瞥了刘彻一眼，没想到他会提出如此富有哲理的问题。

  至于仙人对陛下做了什么，使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这重要吗？

  卫青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你是农夫，就用心耕种你的田地，你是商人，就秉持诚信，童叟无欺，你是皇帝，就要使国家强盛，让百姓安康。”

  甚至可能导致无数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秦天微微一笑：“甚好。”

  在此之前，他或许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做出各种决定，但在亲身经历过那种感觉之后，刘彻变得犹豫了。

  如果说之前天道是个混乱无序的数据库，秦天想要查询任何信息都需要独自摸索探寻的话。

  秦天在这六年里，用坚实的脚步丈量过大汉的每一寸土地，体验了人间的炎凉世态。

  即便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秦天也未曾流露出任何优越感。

  只要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一位称职的陛下，其余的琐碎真的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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