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这天，天刚要亮的时候，下了一场厚雪，天地间白皑皑一片，踩在雪地上松软松软地。

  披着貂裘握着汤婆子，如此离了暖炉也不会有寒意侵袭。

  顾裳珞跟随在薛浅浅的身后，同商菲而一起步步向前。她们入宫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如旧是华阳殿。

  一路而去，顾裳珞倒是被宫中清冷威严的景色所吸引。

  金色的宫檐如凌的角，白雪素净，覆盖其上，也难掩天子气象，皇家威严，除了添了点颜色以外，是一丝一毫也没变。

  华阳殿当中，却是热闹非凡，与外头的肃杀气氛截然不同。

  来到了华阳殿，她们第一位见到的依旧是太后身边的侍女楚依。

  楚依见东宫的人前来，喜着上前相迎，道：“太子妃殿下。”

  薛浅浅见她在寒风中等候，便寒暄了句：“劳烦楚依姑姑相候了，就是不知道这样冷的天，姑姑等了多久？”

  楚依笑着回道：“太后看准了时间，让奴婢前来候着，倒也没等多久。外头天冷，奴婢早进入通报，也好请殿下与宝林才人入内。”

  “那好，有劳楚依姑姑。”

  一去一来的时间并不长，通报过后，东宫众人被请入了殿中。

  昭仪和昭容早已到场，陪着两宫太后有说有笑。

  昭越太后见了三人，笑意愈发的深了。

  “你们和昭仪昭容一般早到，都坐，方嬷嬷，去给东宫的主子奉茶。”

  方嬷嬷点头一应，随即就领着几个宫女去准备。

  三人刚一坐下，昭越太后便道：“今年风雪来得早，雪也下得比往年厚了许多，如今宫中裘衣可够？要么炭也该添置一些了。”

  薛浅浅回道：“皇祖母，东宫内一切已在入秋时就已安排妥当，钦天监早已说今年必然会瑞雪纷扬，隆冬寒意，浅浅长在都城，又怎会不知，也就早作安排，又怎好劳皇祖母挂心？”

  莫昭容听了，也道：“都说孙儿暖心，当真无误，太子妃有一颗玲珑心，又机敏聪慧，旁人是真真比不上。”

  薛浅浅回道：“这些，都多得了岑和嬷嬷与东锦嬷嬷在旁教导，从前在闺阁时，多有愚钝，如今倒是在岑和嬷嬷的教导下，学会了许多。”

  昭越太后道：“岑和在东宫也多时了，我倒未曾对她有过过问，她忠心尽责，我便不用挂心了。”

  谈话间，宫人们已在座上奉上了茶点香茗，顾裳珞捧起香茗要润润喉，抬头间恰好又与凌昭仪对视。

  虽说与曾经对她有过威胁的人四目相对，而此时的凌昭仪面上施了粉黛，精气神也是充足，秋日所见的憔悴也已经荡然无存，看来事件的一锤定音以及远去，令她的生活恢复了过来。

  顾裳珞见对方也在看她，便在无人注意的当下，给以一个礼貌的笑，不过凌昭仪并不领这情，垂眸捧起茶盏，当做从未见过。

  顾裳珞也不勉强，随了她便是。

  “临川靠近南边，也有雪，可不见有都城这边冷，浅浅从小便在都城里长大，这里的一切都是熟悉，就是不知道菲而和顾才人，觉得如今如何？”

  商菲而听后，喜道：“今晨下的一场雪，倒是让菲而开了眼界。临川虽有雪，不过不比今日见的绵软。”

  “是啊，见惯了这里的雪，本宫早就已经忘记临川的雪如何了，虽说总觉得有不同，可怎么也说不清，倒是菲而一说，如今本宫才明了。”

  莫昭容也道：“是呀，有宝林这位同乡在，自然是能回忆去许多的乐趣。”

  “是呢，这就是知与不知之间的不同，知，乐趣自然会多很多，”说着，又转过了头，将视线从莫昭容的身上移向了顾裳珞，“才人又觉得如何呢？”

  从前众人的话题总不会落到她的身上，今天一反常态，倒是令顾裳珞有些惊讶。她往日里被置于边缘，也就表现出一副腼腆模样，既然从前如此，那今天便也是如此。

  反正她也懒得变通。

  “妾见的，是清冷的寒雪美景，既然是美景，那自然甚好。”她微微带笑，说道。

  “只见景，未免短视了，除了景，也得见见各地之间人文的不同之处，两者相较，见不同，才能见特色，如此才是真正的赏景呀。”

  顾裳珞笑笑颔首，并未接话，用腼腆来糊弄过去。

  “才人倒是腼腆，对于初见雪景，料是有许多想法吧？不妨说说心得，又何必腼腆？”莫昭容忽然说道。

  “听说才人所在的重安县位处南端，一点到头都不见雪景，想必应该有一番感慨吧？”

  和她不对付的凌昭仪也没有和她对上半句话，莫昭容却是步步紧逼。

  听了她对顾裳珞所说的话，凌昭仪自然是明白话中夹带的暗锋，也就带着略微的不解和埋怨看向了莫昭容，莫昭容却是一直盯着顾裳珞，未曾留意到凌昭仪自己的意思。

  顾裳珞无奈，只好在众人的面前答道：“方才回答太后的话，便是妾的感想，其余别的什么，妾倒确实没有想到。”

  见她装傻装痴，莫昭容也就不高兴了：“如此见外，倒是折煞了太后的关怀，今日是团圆的日子，见外，可就没意思了。”

  对方话中的意思十分明显了，她就是要让顾裳珞无所遁形，以最真实的面貌出现在太后的面前。

  毕竟这位顾才人前有勾引太子留宿过未时的事情，她猜测，太后对她的印象本就有介怀，只要今天她添油加醋成功，那便能让顾裳珞难受很长一段时间。

  今天让她有机会再入宫的人是太后，太后的旨意，就是不分彼此成一家人，只要她莫昭容此话一出，那她就别想再在太后那儿留个好印象了。

  针对顾裳珞的话说完，也如此考量过，便带着满意的笑，打量着顾裳珞。

  她敢肯定，顾裳珞肯定是不知道她这话的厉害。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顾裳珞的身上。

  本来意思意思就过去的一场对话，被再次推上了台面，一向处在边缘角落的顾裳珞，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万众瞩目的光圈当中，有何等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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