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宸殿。

  驰海从外面走进，“陛下，已经吩咐下去了。”

  穆靖川恍若未闻，看着桌案上的口供出神。

  永宁宫的宫人有一个算一个，凡是接触过库房的，全被关进慎刑司问了一遍话，没人承认有在库房下过药。

  反倒是从揽月轩揪出来的许丘，在慎刑司受过刑后又改口，说的确是受荣良妃吩咐。

  不过他的口供前后不一，改口时已是油尽灯枯一心寻死，所言不一定为实。

  又经过内务府走访调查，也并未发现有哪位宫人与永宁宫外的人来往密切。

  ……

  方方面面都查了个遍，人证没有，唯有物证。

  穆靖川的目光落在白纸黑字的口供上，却仿佛看见了昔日在边境的光景。

  一年四季，有一半的时日黄沙漫天，却有人蒙了面纱，也要驱马陪在他左右。

  南星……倘若不是南星，会是谁有这样的本事？

  半晌，穆靖川捏了捏眉心，蓦地吩咐道：“今晚召李嫔侍寝。”

  李嫔，雪琼宫雅圣苑。

  “是。”驰海躬身。

  ……

  翌日，云落离凤仪宫还段距离，就听见宫门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隐约能听见“恭喜”二字。

  “主子，是李婕妤、储常在和单答应。”摇翠轻声道。

  云落脚步未停，哪怕在经过三人时，听见异口同声的请安，也仍旧目不斜视的朝凤仪宫走去。

  李婕妤，新人中第二个侍寝的，的确值得恭喜。

  可谁还记得在敬事房走去雪琼宫传旨之前颁下的旨意——叶婕妤迁去行宫静养。

  是了，昨日的调查结果让泉流很是失望，却也在她们的意料之中，将一切都推给了宫人顶罪。

  荣良妃是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可怜人，而叶婕妤却是功过相抵，又因她疤痕难愈，所以送去行宫养病。

  身影在清晨的阳光下拉长，云落扶了扶发簪，不急，来日方长。

  云落与琉璃宫二人进到殿内各自落定，方才在殿外碰见的几人紧随其后。

  云落本只想安安静静的等着请安，却不曾想一贯文静的杨嫔出声道：“恭喜李姐姐。”

  李婕妤面带羞涩，“只是侥幸，不如妹妹得陛下青睐。”

  杨嫔是新人中第一个侍寝的，李婕妤这句恭维倒也不算错，但杨嫔却回道：“这话嫔妾可不敢当，李姐姐显然比嫔妾更得宠。”

  李婕妤一愣，就听杨嫔又道：“李姐姐头上这支金簪，是陛下今早赏的吧？”

  云落不由朝杨嫔看了一眼，怎么听着，有几分醋味。

  李婕妤头上有一支金簪工艺繁复，花型栩栩如生，乃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不过李婕妤许是因自幼住在道观，长相也偏清丽，所以平日衣着以清新雅致为主，今日为了配这支金簪，特意打扮得雍容华贵，反倒显出几分不伦不类之感。

  “对，是陛下赏赐的，怎么了？”李婕妤下意识摸了摸发间的金簪。

  不过没等到杨嫔的答复，蕙妃到来的唱喏打断了殿内的动静。

  不久皇后也从内殿走了出来，这个话题算是彻底终止了。

  但新人入宫都有半个月了，才迎来第二个侍寝的李婕妤，皇后不免也提起了这件事，“你们可得和李婕妤、杨嫔多多学习，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话显然是对新人说的，云落等人维持着端庄的仪态，听新人们齐声应是。

  谁料话音刚落，就有人委屈道：“皇后娘娘，嫔妾也想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可是嫔妾进宫这么久了，连陛下的面都未曾见过。”

  众人闻声看去，云落默默数了下位置，应该是……

  “主子，是孙美人。”摇翠低声将答案告诉云落。

  “孙姐姐急什么，后宫嫔妃多，陛下就算要雨露均沾，也得一个一个慢慢来。”邓才人轻抚肚子笑道。

  如果这个月接下来皇帝每天都召一个新人侍寝，孙美人应该能够在这个月被抬进泽宸殿。

  “邓妹妹说得不错，雨露恩泽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过——”韵婕妤话音一转，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陛下子嗣不丰，或许多去新去处走走，才能有不同的结果。”

  说着，看向云落笑意盈盈，“免得霄贵嫔以药拌饭。”

  云落脸色一变，低眸叹道：“是啊，我的身子不比韵婕妤康健，哪怕以药拌饭也不见传来喜讯，还得劳烦陛下特意将宁太医请来为我调理身子，闹得大张旗鼓……”

  转眸看向韵婕妤，面露歉意，“扰了妹妹清静。”

  云落口齿清晰，“妹妹”二字亦然。

  “噗嗤。”下首的人群中有人没忍住发笑。

  被云落炫耀了一脸，韵婕妤还未如何，毕竟是她先嘲讽的，算是一来一回打了个平手。

  但被底下的嫔妃耻笑，可就让她坐不住了。

  “路宝林？”

  看见是谁在笑，韵婕妤更心气不顺了，“你笑什么？”

  “嫔妾羡慕陛下对霄姐姐的宠爱，想着若是自个儿也能得此垂怜，便没忍住笑出声来，”路宝林低头羞涩，“让韵婕妤看笑话了。”

  韵婕妤低哼，可旋即又笑了起来，“陛下对霄贵嫔的宠爱的确让人羡慕，不似我，只能靠二皇子与三皇子，才能得圣颜。”

  此言一出，叫所有人都没了言语。

  皇帝膝下拢共就三个皇子，大皇子犯错被放到宫外教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翻身的机会，而剩下两个，全在韵婕妤的集盈轩。

  圣宠固然令人羡慕，但皇子才是立身的根本。

  就连皇后也道：“你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陛下若真厌了你，又怎会将三皇子交给你抚养？”

  随即看向众人，“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你们的职责，但也不要太心急，本宫会向陛下进言，在后宫雨露均沾。”

  “多谢皇后娘娘！”孙美人第一个行礼谢恩，双眼亮晶晶，好似得了什么大宝贝。

  蕙妃没忍住摇头失笑，“陛下勤于政事，就算雨露均沾，或许也没那么快轮到每一位妹妹，不过半个月后，或许能一解你相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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