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尖在距离苏如意皮肤还有约莫半寸的位置，停住了。

  她终是没有勇气，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冲动过后，苏如意只觉得浑身虚脱，一不留神，剪刀便脱了手，“咣当”掉在了地上，惊得她一激灵。

  她转头看了看床榻的方向，邓青山并未被剪刀的响动吵醒，只是囫囵翻了个身，仍继续睡着。

  苏如意赤着脚走到桌前，重新燃起油灯，端着它走到镜前，凝视着铜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盘踞着狰狞伤痕的额头，与凝固在下颌上的血迹呼应，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白皙的皮肤上，方才欢好留下的片片红痕尚未消退，她空着的一只手轻轻抚上平坦的小腹，红肿的嘴角重新浮出笑意——

  即使得不到夫君的爱怜，又能如何？

  只要自己的肚子争气，能诞下邓家的嫡子，母凭子贵，公婆就断不能允许夫君休弃自己。

  更何况她苏锦绣再好，服侍在夫君枕边的终究还是自己，假以时日，不愁夫君不领自己的情意。

  想通了这一层，苏如意重新欢喜起来，吹了灯，脚步轻快，重新躺回了邓青山身边。

  “锦绣……”邓青山在睡梦中呓语，一翻身拥住了苏如意。

  “在呢，我在这，我永远都在。”苏如意依偎在他颈窝，甜甜地说。

  ……

  天色欲晓，苏锦绣一家在一声声不耐烦的马响鼻声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萧宁，过来。”苏锦绣将萧宁招呼到马厩前，示意他伸出手来。

  萧宁一脸不情愿，但还是乖乖伸出两只手捧在面前。

  苏锦绣将一把铜钱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这女人，竟然给我钱？萧宁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看手里的钱，又看看苏锦绣。

  无事献殷勤，非……

  “从今天开始，这匹马就交给你来照顾了，还有赵大人盛情难却塞给我的那两只鸡。你要好生地照料它们，不光是要喂水喂食，还要打扫圈舍，时常梳洗——这些钱是预支给你的工钱，干得好有赏，干得不好会扣，就这样。”

  苏锦绣说着，将装有草料的筐还有扫把一并拿过来，放在了萧宁面前。

  “我都干了，你干什么？”萧宁将头撇向一边，暗地瞥了个白眼。

  “小孩子别管闲事，而且，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爱干净，最闻不得动物的臭气，你要是没好好照顾它们，就等着你姑收拾你吧。”

  苏锦绣说完，便走到门边，背起了平时采药的背篓。

  她虽然不知道萧戎在原文了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但眼看萧宁近几日愈发神经质，想必离原定萧戎出事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萧戎是个好人，她自然要想办法救他。

  但她不想让萧宁知道这件事——他是个多疑的人，尤其对自己，若是让他知晓了自己的动向，只怕他会多心，额外添些乱子出来。

  倒不如给他找点事干，拖着他无法分身，让他只能凭空猜疑，毕竟关系着萧戎的性命，想来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嫂子你要上山吗？”萧玖儿看到了，赶紧放下厨房擦洗的活计，小跑着过来问，“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上山。”

  “没事，我自己去就好，一会儿你还要去县城，就别跑这趟了。”苏锦绣说，“路过杏仁堂，记得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紧缺的药材，回来之后，你务必要督促萧宁做好我交代的事，他也大了，该学着为家里做些事了。”

  萧玖儿点点头。

  嫂子说得不错，现在家里的大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干，萧宁帮着家里做事，也是应当的。

  而且难得嫂子愿意教育萧宁，虽然有点严厉，但总好过什么也不过问。

  苏锦绣特意没有将萧玖儿牵扯进来，毕竟需要得力的人看着萧宁，以防他做傻事，反而害萧戎送掉性命。

  见苏锦绣要山上，萧戎停下手里糊墙的活，“你要上山？我陪你去吧。”

  一听说萧戎要上山，萧宁几乎是本能般阻止道，“爹，你别去——了吧，你不是还要糊墙吗？万一过两天下雨，墙干不了，不就白忙了？”

  “你要是愿意去帮忙，也行，那就走吧。”苏锦绣淡淡应了——她是要帮忙，但从没想过要帮着阻止萧戎。

  她自有别的打算。

  “苏锦绣！”萧宁恶狠狠朝她喊，一双眼睛闪着愤怒的光。

  “萧宁！”不等苏锦绣开口，萧戎便出声呵斥了他，“不许没大没小，你不愿喊她娘就算了，但绝对不能直呼长辈的名讳！”

  “你今天要是敢带走我爹，我劝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睁着眼。”萧宁无视萧戎，盯着苏锦绣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好啊，随你的便吧。”苏锦绣耸了耸肩，随后招呼萧戎，“我们走吧。”

  清晨的山中，苏锦绣与萧戎一前一后，朝着大山深处走去。

  “这山中多猛兽蛇虫，你一个女子，最好不要独自上山，采药什么的，还是叫上萧玖儿一起会比较好。”萧戎背着竹篓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苏锦绣，同时叮嘱道。

  “我们平时上山来，也没见过有什么猛兽，就连兔子都很少，你定是说笑呢。”苏锦绣佯装不信，笑着说。

  “山中的鸟兽，没怎么见过人，自然不会与人亲近，听到你们来，或逃或躲，很正常，但并不说明没有。”萧戎认真地解释道。

  “那山中有老虎吗？”苏锦绣试探着问道。

  “嗯，有一只，前些日子来的，还是母虎，上次见到的时候，它似乎便已经有孕，如今算起来应该快生了。”萧戎垂着眸子，淡淡说。

  果然。

  苏锦绣的心沉了下去。

  见苏锦绣不说话了，萧戎只以为吓着她了，连忙开玩笑般改口道，“我说着逗你呢，你不会当真了吧？”

  “萧戎，你怎么对那老虎那么了解？莫不是想去猎虎？”苏锦绣又问。

  “嗯……倒也不是想去，毕竟那虎体型硕大非常，体格健壮，就算生产会令它虚弱，也终归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轻易猎杀的猎物。”萧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停下来转身看着苏锦绣，“但是，我有不得不取它性命的理由。”

  “能告诉我吗？”苏锦绣说，“你若是要猎虎，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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