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乐如木头一般站着。

  不一会后，手机被抽走了。

  “我爷爷昨天去找你了？”邓霍抬眼看她，声音带着不眠的疲倦。

  “我、我……”潘乐咽了咽口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邓霍不明白，低声：“为什么说对不起？”

  潘乐望着他漆黑如夜的眼睛，动了动嘴唇。

  此时她若是想推卸，完全可以继续昨天的谎言。

  可她不能。

  好一会后，她小声说：“昨天……我过生日，爷爷来找我，门卫和我说爷爷和他的孙子过来，我以为是你，就让保安替我撒了个谎，说我没在家里……”

  越说到后面，声音愈发带着难以说下去的懊悔。

  可最终，她还是一口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昨日之事，于她，有着一种被命运玩弄于鼓掌的无力。

  如果爷爷进来了，是不是就不会和邓京明吵架，也不会突发脑梗，可是没有如果。

  邓霍的手从她肩膀上滑落，他没再看她，不知何意地点了点头走了。

  *

  邓家的事情一夜之间传得风风雨雨，不知道沦为了多少人的茶余饭后。

  潘乐跟着陈主任去立究医药公司，上个厕所的间隙都听到了来自于他公司员工的八卦。

  “这邓总刚离完婚，母亲便紧跟着步伐闹起要离婚，这一大家子是冒犯了月下老人了吗？”

  “你忘了还有大公子吗？结婚现场被八个前女友大闹一场，迟早也要加入离婚大队。”

  “我没忘记啊，听说那个大公子把他的爷爷气得脑梗了，是不是真的？”

  “十有八九是真的，邓总最近都不怎么在公司了。”

  “……”

  潘乐从厕所的隔间里出来，刚才谈八卦的两位人士放低了声音，相伴着离开厕所。

  邓霍这段时间确实不怎么露面，案子的事全是韩志学出面。

  她这半个月里时不时去医院走一趟，也没见着邓霍，可能是时机不恰当吧。

  离开立究，回去路上，她突然想顺路去下医院，陈主任出于人情，提出要跟着她过去探望，聊表心意。

  他们都对此很默契地没有提起的是，邓知廷还是躺在ICU里，去了也说不上话，见不上面，所谓的探望也只是去医院走一趟。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去到医院时，医生和他们说：“病人前几天醒了，今天早上转院了。”

  “醒了？”潘乐听到这个消息，喜悦瞬时跃于脸上。

  陈主任在旁，纳闷：“若是已经醒的话，怎么会急着转院呢？”

  潘乐顿时感觉被泼了一盆冷水般，从头冷到脚。

  是啊，如果真的是醒了有好转的话，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转院呢？

  “我发消息问问他。”

  她有些担心打开了手机，找到邓霍的聊天框发了四个字过去:“爷爷醒了？”

  发出去后，觉得这一句简单的言语过于随便，又撤回，发了更详细的一段话。

  “我今天去医院，护士说爷爷昨天醒了，但是转院了，转去哪里了？爷爷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没有回应，一直回到律所都没有回应。

  潘乐隐隐觉得邓霍肯定是看到消息了，但不想回答她。

  这段时间，他对她是一种要理不理的一种态度。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潘乐只能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

  或许，爷爷真的是醒了，然后被邓霍转到其他更好的医院治疗康复呢。

  *

  又是一个周末，她一连去了郊外别墅、邓霍常住的大平层，以及邓家老宅，无一例外都没见到邓霍，问阿姨，她们的回答皆是好多天没见着邓霍了。

  无奈，她去找陶莉莉。

  陶莉莉是邓霍的母亲，知道的消息应该比她多。

  她去了陶莉莉和邓为聪先前住的地方，其实她不知道这一对在闹离婚的多年夫妻有没有分居，但只能试试运气了。

  去到的时候，大门正开进一辆商务车。

  车上很快下来两个人。

  潘乐站在外面，远远看着邓京明绕过车尾，追着邓为聪说：“爸，我说句不好听的，邓霍他是不是把爷爷藏起来了，好让他写遗嘱啊？”

  邓为聪脚步一顿：“写什么遗嘱？”

  邓京明尽量说得委婉：“房子啊，你和阿姨在闹离婚，爷爷不立遗嘱，这房子自然是落在你头上的，若是立遗嘱指定继承人就不一定了。”

  邓为聪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斥他：“你胡说什么？脑梗的人立的遗嘱，法院认不认定都还是个未知数，我能想到，邓霍能没想到？”

  邓京明“哦”了一声。

  那天被邓霍警告过后，他的恐惧一直如影随形，始终未曾散去。

  现下见邓为聪为邓霍说话，暗贬他，心情如何好得了。

  他心里隐隐有一口气憋着，只是脸上不显。

  “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邓父见他这副样子，如何不猜到他的心思。

  “你虽然从小在外面长大，但我爸爸总归是你爷爷，你那天说的话确实过分些了。”

  邓京明说：“我对爷爷一直是尊敬的，是那个潘乐，她为了不想见爷爷撒谎，我实话实说而已，可能说话方式是冲了点。”

  邓父哼了一声，算是揭过这事：“知道就好，爷爷年纪高，又喜欢她，听不得那些话。”

  “下次我会注意的。”邓京明没什么诚意，应得和公司里的员工似的。

  等邓为聪进去后，他烦躁地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后吸了几口。

  一支烟快要吸完，他扔了烟头到脚下的沙子，踩了踩后终于准备进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响铃声，也传来喊声。

  “陶莉莉女士在吗？”

  他回头一瞥，潘乐正撑伞站在大门外。

  他的脚步微妙地顿了顿。

  “她不在。怎么了？”

  邓京明眯着眼打量她，她穿着浅紫色半身长裙和半透明袖子上衣，外面还套着一层刺绣镂空的收腰吊带，不仅不显得臃肿，反而意外地衬出腰身来。

  他猜测应该是精心打扮过的。

  以前打交道，她都穿的是工作服，呆板无趣，现下见她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的那股火往下走了。

  思来想去，可能还是和最近的事有关，因为爷爷这一事，他不仅挨打受冷落，连出去吃喝玩乐都得小心翼翼。

  而潘乐此时一身清凉夏装毫不遮掩出现在他面前，他忽然觉得何至于此。

  还是这段时间过得太憋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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