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文学 > 当乳癌席卷了我们的婚姻 > 第29章 运动方案启动

第29章 运动方案启动


“你再说,信不信我抽你?”护士长挺身挡在我面前。

  张韵阴阳怪气又来一句,“你抽我呀,抽我呀,你有那个胆量嘛,小心我投诉你,投诉死你,让你在市人民医院待不下去,你抽我一个试试?来呀!”她把脸伸过来。

  护士长扬起手,就要朝张韵的脸落下去。

  为了这样的人,值吗?我赶紧捉住护士长的手,摇摇头,“护士长,算了,谢谢你。”护士长看看我,“李沛珊,你就活该被欺负,她们就是捡到你这个软柿子往死里捏,我实在看不下去啦,就算明天被医院开除,我也要狠狠揍这个泼妇一顿……”

  痛觉又袭来,我看不清护士长的脸了,听不见他们的吵闹声了,这个世界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嗡嗡嗡嗡嗡嗡,连同我的味觉神经也丧失了功能,我的眼泪滑过太阳穴,冰凉的一条河,流进我的头发里。我不是被气的,我的心,是被护士长打动了。

  不知道公婆和张韵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不知道张开的手术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五红汤的味道,五红汤是用枸杞、红枣、红豆、红皮花生米、红糖熬煮成的汤。

  “沛珊,你术后一直贫血,喝一段时间这个汤,对身体有好处。”苏夏端着一碗五红汤,坐在我的床边。

  我闻着这个味道,感觉好熟悉,以前,卫辰也曾给我亲手熬过这个汤的。卫辰现在人在温哥华,上次打电话说,他爸爸让他负责一个新产品研发的项目,可能最近,他就是在忙这件事情吧。他是卫氏集团的继承人,需要接受更多的历练。他和那个幸运女子的婚期定了吗?如果婚期定了,也要忙一阵的。

  苏夏舀起一匙,要喂我喝,我接过铁匙,“谢谢你苏姐,我自己可以的。”

  可是五红汤还没喝进嘴,我的手就抖起来,撒在衣服上。

  “你就别倔强了,你的身体状况现在有点虚弱,还是我来喂你喝吧。”苏夏接过铁匙,舀起五红汤,小心地吹吹,喂进我的嘴。又拿手帕纸帮我擦干净衣服上的汤,一边问,“你和你老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我嘴里嚼着一颗红枣,“从我在术前协议书上签字时起,他就不是我什么人了。”

  “你婆婆跟你小姑子不好对付,不过你老公对你不错,你跟你老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你们上次没有好好谈谈吗?能不离婚还是不要离婚的好,你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老公对你挺贴心的呢。只要你老公站在你这边,你婆婆早晚会被你老公说服的。对了,沛珊,你跟你老公是怎么认识的呢?”

  和张开之间,能有什么误会呢?这,又是一句两句跟苏夏说不清楚的。

  “我和张开是念师大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我们不在一个系,他在经济与管理系,我在数学系。我们是因为五块钱认识的。那时候我的学费都是自己兼职赚的,那个月我一个很好的朋友生病住院,我替她付完药费,浑身上下就剩下五块钱。那天我去图书馆还书回到宿舍,我口袋里的五块钱就不见了。我回图书馆去找,结果,一本刚还回去的书,被人借走了。这个人就是张开。”

  “后来怎么样了?”苏夏又喂了我一匙五红汤,我歇口气,继续说,“后来,我问到他的姓名,在哪个系,住在哪个公寓,知道了他的公寓就在我们公寓的后面。我跑去找他,他舍友告诉我他不在。我回到公寓的时候,他也用同样的方法,问到我的一些情况,找到我的宿舍去,我们两个走岔了。哦,我那张五块钱上,写着我的名字呢。”

  这就是我跟张开的“五块钱的故事”。苏夏听了,微微笑了一下。

  病房的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张开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五红汤,走到病床前,很温柔地对我说:“老婆,来,喝这碗热的吧。”

  苏夏起身,给张开让了一个位置,端走温掉的五红汤,关上了病房的门。“苏姐,苏姐……”我叫喊苏夏,苏夏回头冲我又是微微一笑,然后点点头,离开了。

  面前的五红汤,因为骤然发现熬煮的人是张开,我关闭了我的味蕾。我不想喝任何他熬煮的汤。在我的世界里,我不想再触碰关于这个人的所有东西。我恨他?不,我不恨。我只是想结束这段煎熬人的婚姻,抓紧我的时间,重新开始崭新的生活。

  我想我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是充满快乐的。那些伤透了我的人,我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剪不断的瓜葛。甚至在知道是他熬煮的五红汤后,我刚刚喝进胃里的几口汤,也开始觉得恶心。我的食欲,一下子被他摧毁了。

  “老婆,来,张嘴,这是老公亲手给你煮的五红汤呀,这一颗一颗五红果,都是你老公我一颗一颗细心挑选,一颗一颗认真洗净的,就是专门调理你这种贫血的。”他细心吹吹一铁匙五红汤,嘴唇沾一下,试试温度,然后喂过来给我喝。

  我闭紧嘴,咬住牙关,摇摇头,拒绝再喝他煮的汤。他一再伸铁匙过来,我一把打飞了铁匙,然后瞪着他,躺在病床上咳了几声。铁匙里的五红汤,撒了一地。刚才用力太大了,我的伤口又一阵钻心蚀骨的疼。他紧张的说,“小心点,你的伤口还没长好呢。”

  “张开,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求求你,以后不要再来医院了,好吗?”我挨过那阵疼,半坐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对他说。

  “老婆,你别这样,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只要你说,我就照做。”张开来抓我的手,我狠狠撒开。

  张开从衣服里拿出当年大学图书馆里那本书,翻开书页,拿出那张写着我的姓名的五块钱,展开放在我的面前,“老婆,你看,当年,就是因为这本书,这张五块钱,我才能够认识你。这本书,这五块钱,就是你跟我的媒人。我一直都把它们保存的好好的,我对你的爱也一直没有变过。只是,你得病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又是和怀孕的消息一起来,我是一时晕了头,才会犯浑的。你住院这段时间,我反思了很多事情,我认识到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好吗?等你一出院,我就接你回家,我请假在家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眼前的这张脸,让我熟悉而陌生,说出这番话的这张嘴呢,前两个月啊,还在说着那些足以杀死人的恶言恶语。叫我怎么相信他?我把放在床头柜上的五红汤一推,碗碎成一地碎片,碗里的五红汤也撒在地上。我指着地上的碎碗片和撒了的五红汤,问他:“这碎碗片和五红汤,能完好无损的恢复原状吗?”

  他抿抿有点发白的嘴唇,“可是感情不是碗也不是五红汤啊,感情像结冰的水,被火热热,是会再融化成水的。”

  “结冰前的水,和结冰后的水,也是不一样的。”我说。

  “我也是个病人,我为了你吃了一瓶安眠药,如果不是被人及时发现,我就死了。你说,我这是为了什么?我这都是为了你,是因为我还爱你,所以我才会不怕死。我为了你连死都不怕,你难道就不能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血啊?你做了一个手术,怎么连品性都变了呢?之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啊?”

  之前的我,和手术后的我,唯一的区别是,懂了该珍惜什么,该放弃什么。和冷血没有关系。

  “既然你还记得五块钱的故事,就证明你还是爱我的呀,是不是老婆?”

  就算我还记得五块钱的故事,又能说明什么呢?那只是一份记忆。和爱不爱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非要我说,那我想说我是爱过张开的,可是,在我最需要他支持、理解和陪伴的时候,他却用他的冷漠、残酷和无情,消耗光了我对他的爱。

  “张开,你别再这样了,我们两个真的已经不可能了,如果你不准备离婚协议书,那就我来准备一份吧,等我准备好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李沛珊,我是不会同意离婚的,坚决不同意,就算你准备好了,我也不会在协议书上签字,我一定要把你接回家。”他气急败坏的乱踢一阵脚下的碎碗片,气势汹汹的走了。

  不签字由不得他,婆婆那里是不会接纳我这个儿媳妇的,更不会同意他把我接回家的。就算婆婆同意,我也不会回去,我也一定要离婚。

  从窗口,我看到张开换了一辆崭新的越野车,比原来的轿车要高档许多。

  苏夏忽然匆匆跑来告诉我,她家里出了点事情,要回去处理一下,很快会回来继续上班,叫雪漫先照顾好我。

  我妈的生日也快到了,之前跟我妈说过,今年的生日,我要带我妈去爬黄山,在黄山上给我妈过生日,在黄山顶上看日出。但是就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我恐怕暂时不能兑现我给我妈许下的这个承诺了,可是今年不兑现,明年呢?不,现在任何的承诺我都不想等待,我想在今年就完成。我侧面咨询了我的主治医师刘医师,他说,刀口刚刚愈合,不可以做剧烈的运动,可以适当的做一些有氧运动,对术后身体的恢复是有帮助的。剧烈运动,恐怕刚刚愈合的刀口会撕裂。

  于是,我给自己制定了一套运动方案。

  黄山之行,是我送给我妈的生日礼物,我不能食言。我答应了我爸爸,要好好照顾我妈的。我是我妈唯一的女儿,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李沛珊,你要拼了命的好好活着,你要陪完妈妈的人生路,绝对不可以轻易向病魔投降,只要妈妈活着,你就要好好的活着。

  晚上,躺在病床上睡不着,食堂的鱼肉金银羹做得太好吃了,我吃的有点饱。正好雪漫也郁郁寡欢的。我便叫了雪漫到癌症楼后面的小树林漫步。

  我穿了羽绒服,戴了帽子、围巾和手套,蹬上雪地靴。笨重的雪人一样,走在夜晚的月影里。那是十一年前的那个冬天啊,也是这样的夜晚,在卫辰大学的操场上,我们牵着手在雪地里漫步。忽然会很想念卫辰。

  今晚的雪漫也沉默不语,她一般情绪低落,都是因为刘医师的助手,那个浪荡冷傲的卓一凡。

  “沛珊姐,卓一凡要订婚了。”雪漫沮丧的低声呢喃。

  “他要订婚啦?和谁呀?”卓一凡是市人民医院出了名的花心,他的花边新闻最多,他在实习生的资质里,也是最高的。所谓的风流才子,可能说得就是他这样的。我很好奇,怎样的女孩会是他的终点站?

  “和院长千金,龚娜娜。”市人民医院院长的千金,龚娜娜,在市医院妇科,是加拿大留学回来的医学博士,她是个比较中性的女人,喜欢穿中性的服饰,留着寸头,染成金黄色。五官是比较集中的,说话声音也很粗,如果事先不知道她是个女人,光看外表听声音,一定以为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酷炫的纯爷们。她刚回到医院不久,就跟卓一凡在半个月的时间确定了恋爱关系,还闪电订婚。真的教人挺震惊的。快餐年代,婚姻也像一道快餐,速战速决吗?

  “雪漫,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我牵住雪漫的手,雪漫的手很凉,我把一只手套塞给她。

  十一年前,我也是这样把一只手套塞给卫辰的,我两只手戴一只,卫辰两只手戴一只。这段时间,我总是无数次的这样恍惚,发现许多的生活情节怎么那么似曾相识?苏夏告诉我,她用十年爱了一个男人。而我,却用三十年爱了一个男人。十年,三十年,人的一生有多少这样的十年、三十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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