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的目光停留在了那袋百斤重量的面粉上，那面已被吃剩下去了一大半。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用棉绳系好的死结，刚一口开，一只黑色的大老鼠从面布袋里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这速度出奇之快，吓得春梅一瞬间就要晕厥。

  她见过自己家的老鼠跑到东来跑到西，但是，在面布袋里看见这么大的老鼠，这还是头次。

  她想到了高三那年，在宿舍整理自己壁柜里衣服的时候，刚一打开柜门，那老鼠与春梅四目对视，也是这样的惊悚的表情。

  老鼠在宿舍里上窜下跳，时而跳到床上，时而爬到桌上，宿舍的人时不时地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尖叫，这老鼠头脑一晕，无处躲藏，索性直接跳楼，寻了短见。

  春梅宿舍的对面是假山，还有醉月湖，学生们读书累了，喜欢到这里小憩，听到老鼠跳楼的声音，让大家的目光惊呆了，脸上呈现出大大的问号。

  从那时起，她们宿舍成了学校里师生关注的焦点，而她，因为壁柜里有一只大老鼠，成了同学们谈论的笑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今，这一幕再次发生在眼前，她不由自主地尖叫了一声，用手忍不住地挡住了眼睛。

  “我嘞个去，好大的老鼠。”

  她曾经怕狗，怕炮声，却不想被老鼠吓得花容失色，春梅只觉得心慌气短，连那颗小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

  裴华听到春梅大惊失色的声音，他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童真的笑意。

  “老师，原来，你也怕老鼠啊？我原来跟你一样，看到老鼠也被吓成面如土色，后来，见的多了，吓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老鼠若是不来，我还觉得我的生活少了一些生机与乐趣呢！”

  春梅看着胆大的裴华说道：“你还有这嗜好？我还是头次发现，要知道，你平时胆小的在教室连话都不敢说，没想到你这小心思还挺多的。”

  裴华嘟着嘴说道：“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看蚂蚁搬家，看蜘蛛结网；我喜欢看蜻蜓点水，也喜欢看老鼠飞檐走壁。我不想说，是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自从你那次为我过了生日之后，我就有好多好多的心里话，想要对你说。”

  裴华的叔叔看到春梅被老鼠吓的大惊失色，他习以为常把面布袋重新整理好，看到面布袋里有老鼠遗留的几粒老鼠屎，他不慌不忙地把它捏了出来。

  看到里面生的肉眼可见的小虫子，他用瓢葫芦舀出一瓢面粉，放在锣上筛的均匀，把那些有面粉的虫子熟练地筛出去，剩余的面粉就纷纷扬扬地落在了案板上。

  “王老师，让你见笑了，夏天温度高，村里的空气还很潮湿，虫卵繁殖的又快，咱农村条件就是这，不干不净，吃吃不害病。这老鼠还是比较矜持的，遇到比较胆大妄为的鼠子鼠孙，直接都跳到人的身上跳霹雳舞了。”裴华的叔叔没有掩饰，云淡风轻地说道。

  春梅听着裴华叔叔幽默的话语，忍不住又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是村里人，也吃过苦，受过罪，只是，家里有老人和孩子，这面粉要是变质，就不能食用了，这虫子的分泌物会对人体有害，我们家里是用塑料桶盛放面粉，让它处于干燥的状态，在塑料桶里放一个大塑料袋，将花椒装在缝好的布袋中，同时倒入面粉，花椒的香味，让虫子望而却步，可以有效的防止面粉生虫。”

  “果然是老师，就连这科普的小知识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家里种植的花椒树倒是有，只是俺娘眼睛看不见了之后，就再也没人注意这细节上的问题了，我上班也不咋讲究？才让虫钻了空子。”

  春梅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厨房里的物品摆的凌乱，就连那大米，也长着无数只黑色芝麻大小，长着翅膀的虫子，她的头皮感到一阵发麻。

  那大米还有轻微结块，微微变黄的现象，这要是食用了这样的大米，轻则引起腹痛腹泻恶心，重则甚至会危害生命。

  如果不来学生家里走访，她还不知道裴华是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她突然意识到裴华叔叔不想再让他上学的原因了。

  春梅的心里一阵抽搐，她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三百元钱，递到了裴华叔叔的手里。

  “那咋行呢？这是三百元钱，虽然不多，但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这些米面还是不要再吃了，我来的匆忙，也不知道该给大家带些什么礼物，就给裴华买了一个书包。”

  裴华兴奋地拿着春梅给他买的新书包说道：“叔叔，你看，这就是老师刚给我买的新书包，还是在县城买的呢！我可喜欢了！这样，我就可以背上好看的新书包去上学了。”

  裴华奶奶半睁着眼睛，喜眯眯地说道：“你这孩子，咋能让老师破费呢？那旧书包烂是烂了，但也不影响使用，快，快把书包还给老师。”

  裴华叔叔听到母亲这话，连忙把书包和钱还给了春梅。

  “叔，不要，我喜欢这书包，叔，我求你了，我不想辍学，我想读书。”

  裴华看到叔叔拿走了他的书包，他绝望的口吻说道，就好像被人夺走了他心爱的物品。

  “老师，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这书包和钱我们不能要，您还是收起来吧！俺妈的眼哭瞎之后，花了这么多钱，总算是有所好转，可是，供应裴华上学，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你就不要在他身上使这无用功了。”

  “奶奶，我想读书，你跟叔叔好好说说，我想把学读完，我不想像村里那些辍学的孩子一样，因为上不起学，只能回家放牛，放羊，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孩子，都怪奶奶没用，没有钱养活不起你，你要是生活在有钱的家庭就好了，这就是你的命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不，我不认命，我相信科学。”裴华撕心裂肺地说着。

  “奶奶知道你心比天高，可这心气高有啥用？”

  裴华的奶奶在年轻的时候，她也想走出大山，可也是在村里过着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的生活。

  好不容易，供应老大上了学，遇到这样不守妇道的儿媳妇，把儿子的命也丢了，小儿子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春梅看到自己的好心被拒绝，她平静地语气说道：“裴华叔叔，虽然我做的只是杯水车薪，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裴华上不起学，如果你们经济上有所困难，我可以供应他把学读下去。

  裴华听完春梅的话，失望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欣喜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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