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身上旧枷锁，方知今日我是我。（注）

  “哎，你听说了没有，玄青道观的清宁道士，将道观大门打开，在观前贴出’于清宁诗文候教‘几个大字，此话一出，长安城无数青年才俊，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啊……”一盏茶喝尽，一个穿着粗布圆领窄袖短袍的男子，冲着身旁的同桌的另一个男子说道。

  茶馆，总是小道消息最为畅通的地方。当然，这件事已经轰动整个长安，这几日，于清宁这个名字十个人有九个人在谈论，剩下一人不是幼童就是盲哑之人无法开口的。可见，此事的议论之广，影响之大。

  “于清宁？是谁啊？”那男子似乎是刚到长安，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哎呀，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这清宁是道号，本名于薇安呐。”穿着粗布衣的男子说道，他有些惊讶，这年头还有人不知道这事的。

  “可是那五岁能诵读，七岁能成诗的长安女神童于薇安？”邻桌的人也来了兴致，出口询问道。

  “正是正是，想不到啊，她居然沦落道观，道号清宁。只是这如今连女子的本分都不打算守了……”那粗布衣的男子，颇为惋惜地开口道。

  “啧啧，可惜了啊…..”众人一时唏嘘不已。

  突然，茶楼门外，摆摊卖着胭脂的一个膀大腰粗的婆子晦气地“呸”一声，大声嚷嚷道：“你们这群大老爷们，人家自己不自爱你们有什么可惜的？还是说，可惜自己不够格成为入幕之宾啊！”

  “大过年的，真是晦气，这浪荡之女，老天爷怎么不收了她啊！”

  “你，你说什么呢！”原本绿萼还在挑选着胭脂，原本听着茶楼内的议论，原本打算遵照小姐的命令不去理会，可一听这婆子越说越过过分，她终于忍不住出声。

  “咋了？”那婆子一见有人反驳，便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之人，见到只是一个小女子，还穿着道袍，便起了轻视之意，漫不经心的嘲讽道：“怎么？你这小道姑有话要说？”

  还未等绿萼开口回答，便又再次嘲笑道：“不是我老婆子不做你生意，只是见你这身打扮，也不是需要胭脂的人，还是说……”婆子双手一叉腰，突然笑得弯下了腰，边笑边说道：“哎哟，还是说你跟那浪荡道姑是一路货色？”说完，便用挑剔且鄙夷的眼光望着绿萼。

  绿萼被这挑衅的目光激怒了，正打算上前理论一番，被同行的绿檀拦住了，低声劝道：“算了，我们走吧，不要给小姐惹麻烦了。”

  说完，绿檀就架着不情不愿的绿萼离开了。

  回到道观，就被道观中的方知道长拦住了去路  。只见她漠然开口道：“打哪回来啊？”

  “方知道长。”二人道了一声，躬身作揖。

  “嗯，如今多事之秋，无事还是不要去出去的好，以免惹人非议。”方知道长意有所指，二人皆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不做声。

  “方知道长，此次是我给道观添麻烦了，不日，我就搬到山上的太真殿，不拖累观中师父。”只见一女子身披素色道袍，深色的丝带轻束腰间，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了肩上。这女子是冷，眼冷，心冷，冷到了灵魂深处，让人彻骨彻骨的寒。

  方知道长见此女子，尴尬一笑，说道：“我不是赶你们，只是你看看你前些日子做的那事，还有，给道观的布施是不是也在走之前给补上？”

  “方知道长，我们来之前不是已经给过一笔了吗？”绿萼是急性子，听方知道长连赶带拿的，颇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忍不住出声给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可那方知道长听了，呵呵一笑，说道：“那布施原本就只管三年的借住，如今可是第四年了。”说完，眼睛往素衣女子的方向瞧了一眼，带着看好戏的心态不经意说道：“如今这李郎君已经带着他的正妻离开了长安，也不知接下来这布施该跟谁讨要了……”

  “你……”绿萼听这方知道长实在过分，句句话都往自家小姐的心坎上扎，不禁气愤出声，却不知如何反驳，毕竟自家小姐如今囊中羞涩，不要说一年的布施，可能连一日的布施都拿不出来了。

  “绿萼，去将我的金镶龙游凤镯给方知道长取来。”女子打算将绿萼支走。

  “小姐，那可是李郎君送你的定情之物啊！你怎么可以转赠呢？”绿萼一脸不可置信，要知道，在这道观中三年来的日日夜夜，小姐都是靠着这凤镯睹物思人，度过漫漫长夜的。今儿个，怎么就轻易送人了呢？

  “人都弃我而去，要这镯子何用？还不如换取点实在的。”女子冷笑一声，原来此女子就是如今长安人人都在议论的于清宁道长。只见她对着方知道长继续开口道：“这镯子也值个上百两银子，望方知道长不要嫌弃，将太真殿让于我等暂住，等银子集齐了，我再送过来。”

  方知道长见于清宁还算识趣，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道了一声无量天尊后，离开了。

  “小姐……”绿檀上前搀扶女子，忧心地看着如今的自家小姐，真是半点都没了鲜活气。自从小姐接到了李毅郎君离开长安的消息，意志消沉了三日，关在房中闭门不出，第四日，那房门终于被打开，只见小姐拿了一张字帖，让她贴在了道观前。

  她知道，这是小姐打算自暴自弃了。小姐在李毅郎君信誓旦旦的保证中苦苦等了他三年，如今终于等到了结果。但是这结果，无异于晴天霹雳，炸醒了小姐，也炸毁了她心中所有的念想。

  “无事，无需安慰我。”于清宁转头问起了正事：“这几日可有拜访的字帖？”

  “有……”绿檀诺诺出声，小姐的才名，早已传遍长安，在贴出那字帖的当日，便有十几封字帖送到了自己手中。可自己不敢拿给小姐，她怕小姐一旦走出了这一步，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拿来。”于清宁命令道，她知晓绿檀的好意，可自己来这人世间一趟，总要不留遗憾，她总要寻一个真心爱自己的郎君。如今，于微安已死，世上只留于清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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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来自弘一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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