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哪里来的？”

  陆洐之的嗓声带着点儿凉气，像极了喜马拉雅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却又带着磁性的沙哑，有些矛盾，让人难以捉摸。

  此时，天幕黯沉。

  冷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地响，天空黑压压的似要下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顺着他的视线落在那张小小的说明书上，安羽柒有些失神。

  刚才他看过来那一眼，带着刺骨的冷，也让刚才的悸恸清醒过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她差点儿当了真。

  心情刹那沉了下去。

  世间之事多变，人心叵测。

  擅长观察是安羽柒的优点。

  可太擅长了，也就成了她的缺点，她能明显听出陆洐之语气中的质疑，也能感受到他瞬间的疏离。

  撩了撩发丝，安羽柒冷冰冰地挑起眼角。

  “我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与我无关！”

  陆洐之指尖微顿，心思沉沉，脸上却依旧清淡凉薄，一字一句说得很是认真，没有半丝波澜。

  “我只是问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回答这个问题就好。”

  这瞬间，两人好像回到当初刚见面的时候。

  冷漠，怀疑，审视……

  心里的疑问太多，一个个都让安羽柒理不清楚，此时车里的气氛，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或者说暴风雨前的宁静。

  对于他的质问，安羽柒勾了勾唇，她跳下车，笑得很自然。

  “陆先生，还记得我让你从嘉睦调配血源的事吗？”

  她抬起头，在看到陆洐之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疲惫时，心中有瞬间的柔软，她突然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眉尖。

  陆洐之定定看她，身子僵硬着，眸底有刹那的迷离，却没有推开她。

  “谢谢你那晚来得很及时，是你……救了她。”

  安羽柒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陆洐之却听懂了，她的话狠狠击中他的心脏，瞬间蔓延到四肢。

  他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片雪白。

  而他就这么站在那片雪白之中，一动不动，视线所及之处全是漫天飞雪。

  脑子里闪过陆妍失踪那天，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

  好像，他已经记不清楚。

  三年，不长也不短，他在崩溃的边缘挣扎，又一次次在希望中失望，心中的那份执着，在无尽的等待中渐渐有了疲惫感。

  可他从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的肩上扛了太多东西，他也是人，不是神，也会累。

  可是今天，就在刚才。

  安羽柒的话，像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她说，是他救了陆妍！

  眼前的冰雪在融化，慢慢的有了颜色，是她给了他继续的勇气，盘踞在心底的后悔，这一刻，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等他回过神，江沐辰已经带人赶了过来，还是清一色统一款的黑色SUV，车一停，穿着统一制服的人跳了下来。

  小跑着，把叶昊天包围在中间。

  看到陆洐之身上的伤，江沐辰瞳孔紧缩，周身蹿起黑色的火焰，从车座底抽出一把半米多的钢刀。

  “老四！”陆洐之拽紧他的手腕，目光阴鸷得发冷，“别冲动。”

  低声骂了句粗口。

  江沐辰胸口起伏，额角的青筋暴起，看着叶昊天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像是随时会失控的野兽。

  犹豫了一下，安羽柒走到叶昊天面前，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叶先生，您还好吗？”

  叶昊天已经整理好衣服，即使他双手插在西裤兜里，但上面沾染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

  他看向安羽柒，眼中带着几分歉意。

  “安小姐，真的很抱歉，需要去医院检查下吗？”

  安羽柒抿了抿唇，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看了下，他手上的伤深可见骨，还在不断的流着血。

  “我没事，不过我可以送你去医院包扎。”

  这句话，她说得十分冷静，眼神儿却很纯粹，这种纯粹很直接，没有掺杂半点其他的东西。

  叶昊天脸上略略有了丝笑痕，一直僵硬的肩膀，放松下来。

  “那就麻烦安小姐了。”

  看着她毫不避嫌的样子，陆洐之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又被他迅速压下。

  “安羽柒，过来。”他的声音很沉，很平，没有多少情绪起伏，却无端端有些阴冷的怒气在流动。

  可安羽柒却笑着退后两步。

  “陆先生，您可以让辰少送您去医院，再见。”

  她不是圣人，也不是陆洐之，做不到感同身受，对于他口中的那个女人，救活她，更多的是源于当医生的职责。

  只不过，他刚才看过来那一眼中怀疑太深。

  深到刺痛了她。

  果然，人在熟悉了以后会放松警惕，她以为他们是朋友，但她忘了陆洐之的本性，他始终是一个防备心极重的人。

  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她。

  就像他随时可以掌控她的行踪一样，也可以随时收回对她的信任。

  这就是身份和地位的碾压……

  安羽柒头也不回的离开，弯腰钻进叶昊泽的车里，白色的跑车身影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陆洐之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只不过，呼吸声大了些。

  垂眸看手上已经干涸的血渍，他将眼中复杂的情绪渐渐隐去，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想要将胸口的闷痛都吐了出去。

  他在回想刚刚安羽柒的表情。

  她眼底有伤心，有自嘲，有失望……却唯独没有愤怒和怨怼，那是不在乎一切的眼神。

  胸膛气血翻腾，陆洐之晃了一下，撑在车身上。

  “安小姐……”叶昊天穿好外套，手上的伤口缠着手帕，从外表看还是那副稳重冷酷的模样，“真的很抱歉，我刚才很不理智。”

  安羽柒斜着眼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叶先生，虽然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搞偷袭不是大男人所为吧。”

  她说话还真是直接，一点没给他面子。

  眉头皱了皱，叶昊天好像有点不适应，“看来安小姐还是担心他。”

  安羽柒摇摇头，似不胜唏嘘地说：“我担心什么？不过你们这些豪门世家，果然……事儿多。”

  视线落在她讥诮的唇角，叶昊天脸色也和气了许多，扬起一个浅笑的弧度。

  “那我就给你讲讲——”

  安羽柒突然打断他，“跳过豪门恩怨这部分，我要他自己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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