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睁开双眼，艰难的从喉咙里往外出了口气，用手指从嘴里夹出一块黏糊糊的血痂块，王宇随手将其甩在地上，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还是挣扎着起身试图将自己吐出来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

  “啪。”

  不过没等他成功掀开身上的毯子从躺椅上爬起，便先有另一个存在帮王宇将那团血痂送去了该去的地方。

  “啊…”

  发出一声放松的呻吟，王宇重新靠躺了回去，他现在感觉很累，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正因为处于这处少有的，能让他感到安心的休憩之所，身躯的本能才允许其处于这种怠惰而慵懒的状态之中。

  “瞎了啊，不过问题也不是很大吧。”

  抬起自己的手，在右眼前晃了晃，王宇很确定自己的右眼眼皮是打开的，但是却什么都看不见，原本正常的视野中，其中有一部分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不过就和他自语的那样，左右眼的视野本就有所重合，右眼瞎掉，实际上远达不到变成一半盲人的严重程度，当然没有影响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想想拿这份代价换回来的可是性命，无论如何也值了就是。

  “感觉怎么样。”

  零柒出声询问。

  “还行吧，就是，很累。”

  王宇就躺在那，没动弹，随口回答。

  “骗人，你现在想动下脚都困难，大腿肌肉撕裂到这个程度，你怎么做到的？”

  零柒根本没把王宇的回答当回事，看着手中仪器的显示内容，用自己的手指在对方的大腿上戳了下。

  “嘶！这是医生给你的？”

  转头看了眼零柒手里拿着的，可以简单检测人体受创情况的仪器，王宇吸了口气后说道，确实有够痛的，猝不及防之下他这个很能忍的家伙都不自觉的抽了抽。

  “对不起，嗯，是蕾娜拿给我的，医生又出去了，受伤严重就直接说，我不是医生，没办法弄特别清楚王宇你哪里受伤，你又不是小孩子。”

  快速收回戳在王宇大腿上的手指，零柒点了点头回应道。

  “咳咳，那个被寄生虫吸引过来的家伙呢？让你给解决掉了？”

  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王宇转移掉话题，他的记忆就停留在自己试图爬起来结果让零柒一镇定剂干脖颈上给整昏过去了，而且逃脱者居然没有触发，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太过于虚弱所致。

  “嗯，已经被我解决掉了，还从对方那里弄到个有些奇怪的东西，比较可惜的是对方的星环雇佣兵装置一起被炸毁，以及，在王宇你去废土的这段时间里，我确实收集到了些关于废城历史的信息，还有更多有关于寄生虫的事。”

  没有在会让王宇尴尬的话题上深究，零柒顺着王宇说的东西讲了下去。

  “嚯，真是厉害，这边也都是你布置的吗，感觉至少犬舍这附近是能够安全了，哦，对这里有个星环雇佣兵的装置，你能把里面的资产给取出来吗，应该会有不少的一笔。”

  伸手往背后掏了下，然而却只是摸到椅背的软垫，王宇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背包已经被取下来，看来在昏迷这段时间里他属实是任零柒摆弄了。

  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想到自己之前经过二代寄生虫改造手术以后，在床上几乎失去所有反抗能力之时的情况，现在这样，好像也还不错…

  “医生又出去了吗？”

  将自己的手向上举起，手腕处的永恒死寂印记很明显变得更大了，已经开始向整个手掌蔓延过去，还真是贪得无厌的存在，拿走自己一只右眼后还想着夺取更多的东西。

  “嗯，他说这次可能要多花些时间，所以让蕾娜给我带了些能用得上的东西。”

  “我还说让医生帮我看看眼睛呢，虽然我觉得这大概不是创伤所导致的，除了视觉以外，其它知觉都是好好的，就好像仅仅是将“视觉”这一概念彻底从我的右眼上抹去了，看来，不能太依赖医生啊，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在的。”

  发出感慨，王宇眨巴着自己的眼睛，这样缺失一块视野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恐怕需要花些时间去适应，可不能影响到之后的战斗。

  “嗯？”

  王宇发出一声疑惑的哼声，他抬起的手被零柒抓住，柔软而微热的感觉再次顺着手掌传递而来，和之前躯壳mk1触感的不同点就在于那份不再冰冷的温度。

  “你给仿生蒙皮装了温度模块啊。”

  “是的，王宇你现在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软软的，然后，温热，总之和正常人握手差不多就是这个感觉吧，基本一模一样。”

  王宇想了想，他之前还真没思考过怎么回答这种问题，毕竟那二十来年的人生阅历里哪里有人会问他这种问题呢，先是有些笼统的说了下，最终做出总结，和人确实差不多。

  “是吗，那我感觉到的应该就和王宇你所感觉到的相同了，柔软，还有温热，和握住人类的手一样，好的，我记住了。”

  零柒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以更准确的收集传感器传达回来的数据，并将它们标注上对应的信息。

  “呃……”

  王宇愣住，挠挠脑袋，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零柒，我说你似乎一直很在意自己的“感觉”或者“感官”，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零柒摆动自己手指的动作停下来，看向王宇注视她的眼睛，微微停顿后，给出回答。

  “我觉得，我想更接近王宇你这样的人类一些，至少，我想拥有和你一样的感觉，以及，身躯，成为与创造我的你们相似的存在……”

  “哈？”

  零柒显得很认真的回应得到的是王宇一个大大的疑问语气词，当然这家伙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个表现的不妥，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好意思，我的错，只是有些不太能理解你怎么会这么想，像人类一样有啥好的，都脆成啥样了，你看我现在这个状态，躺着完全就不能怎么动好吧，再看看你，握草，太有力量了。”

  王宇道歉，然后边说边边用力掰了掰零柒握着自己的手掌，结果便是自己的手臂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而零柒的手纹丝不动，事实证明完好的王宇都完全被躯壳mk2的力量碾压，更别说现在的“战损”状态了。

  “可，你们是创造我的存在啊，而且我所使用的身躯遭到破坏一样会动弹不得的，并且，你能感受到很多我所感知不到的东西，比如食物的味道…”

  零柒很显然没往更深的地方想过去，虽然她心智成熟得很快，但实际上的年龄嘛…呆了几秒后，“反驳”道。

  “哈哈，你这话说的，这和你是不是人类创造的有什么关系，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被创造者就一定比创造者要差，谁规定的啊。”

  “至于能让你动弹不得的创伤，放到人类身上，怕不是直接就死了，以及我们所能感受的那些感觉，食物的味道之类的，那狗还比我们多了条尾巴呢，它能感受到有条尾巴是什么感觉，我们人类可感觉不到。”

  “说起来，对你而言公用网络和操控别的机械是什么感觉呢。”

  听见零柒所说之话，王宇发自真心的笑了出来，然后于回答对方的问题后，做出反问。

  “就像进入一个和现实世界有些许差别的特殊地带，当然身躯也和现实世界并不一样。”

  零柒思考着回应。

  “那你应该知道对我们人类来说，网络甚至计算机内的内容就是一堆0和1这样晦涩难懂的数字吧，理解都需要靠转码或者别的什么，甚至我现在的描述可能都是完全错误的吧？”

  “鱼会游，鸟会飞，我不觉得其它存在多出些自己所不具有的东西就得感到艳羡，不然这日子可真是过不得了。”

  “再说，哈哈，我倒还真是一直很羡慕零柒你呢，坚固有力的身躯，可以通过不断的进行升级来强化自身，废城进行义体改造的存在可不少啊。”

  “在我看来，像零柒你这样的存在和与你类似的存在，反倒是人类未来的一个方向吧，是比起我们更为高级的存在。”

  王宇笑着摆摆手，坦然的说出自己的观点，天知道他有多羡慕躯壳mk2的强度，可不见这家伙制造出躯壳mk1时的那股兴奋劲？

  “王宇，你是不是有些太站在我们这些人工智能的角度说话了，毕竟你可是一个人类啊。”

  零柒这次是真的顺着王宇所提出的思路往下想了，结果越思索越混乱，直接给他整出这么句话来，当场就给这家伙干懵逼了。

  “什么？怎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等大眼睛，王宇看向眼前的零柒。

  “不…不是，我是说，我们并非同一个种族，那，那么，就像，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王宇你这么站在我们这边的角度说话，其它人应该不会认可你吧，毕竟，我查阅过废城的公开网络，“失控AI”是很重大的一次历史事件。”

  零柒的话语变得磕磕巴巴，很显然，她也意识到自己想表达的和说出来的不是一个玩意。

  “还真有啊？我之前还寻思会不会有来着。”

  搓弄下巴，王宇没想到会从零柒这里得到答案，来这个世界以后，他就寻思人工智能在废城与新都的科技加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来着，看来果然会出大麻烦。

  “别误会，我说这些话可没有打算上升到有关人工智能和人类两种存在立场关系的高度，我说的仅仅代表我这个人，王宇。”

  认真回答，王宇强调了自己说之前那些话的角度，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零柒，我所说的东西，只针对你，对我而言，你是特殊而独一无二的存在，至于别的人工智能，或者废城新都人之类的“同胞”，说到底，和我有屁关系。”

  摇晃手臂，他很随意的说着，没想什么很复杂的。

  “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们怎么想又不能影响到我，零柒你真要问我你算不算个人，那我肯定得说那可太算人了，比人还人，至于为什么，因为我觉得，就这么简单。”

  停下摇晃手臂，将其摊开，王宇看着已经彻底呆住的零柒，很自然的做了个总结。

  “当然，我不是在否定你的想法啊，我只是说些我的建议，毕竟你这一身这么猛，硬要给换了属实有些可惜。”

  “而且，你要让我想出一个把机械变成人类的方法，也属实有些为难我这个机修工了，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机械海，不是那些从机械海异常区通过地下河进入异常区的分支海水，而是机械海的深海海水。”

  “机械海深海海水的生物化效果，应该足够将你的身躯转化为没有任何畸形的强大机械生命体，这便是就我所知，机械转变后，最为接近有机生命体的存在形式。”

  “但是问题就是这个，我实在不放心使用伟大存在的力量，异常的力量既没有恶意也不存在善意可言，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这份力量极度危险，我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总结之后，王宇谈到了实现零柒所希望之事的方法，他之前说那些可不是为了否定掉对方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谈到这个他想出来的方法之时，还是觉得过于危险，摸着自己的右眼，王宇将他的手腕处的印记在零柒面前晃了晃。

  这便是他为救下自己性命所付出的代价，有些时候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付出些别的东西，所以如果零柒真的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依然会试着帮对方做到，但可能付出的代价，王宇希望零柒可以提前理解。

  零柒没有说话，只是以一只手抓住了王宇那有着伟大存在印记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轻轻触碰在王宇的右眼上方，直到王宇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

  “怎…怎么了…”

  王宇看着露出和真人毫无区别笑容的零柒，有些疑惑。

  “没什么，只是突然很开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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