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丑时，王氏的院子却灯火通明。

  到底是头回杀人，冲动之后就是无尽的后怕与恐惧。

  容娘倒了一杯热茶递到王氏手里低声宽慰道：“姨母你不必自责，一切都是沈姨娘咎由自取，若不是她与人暗胎珠结，连贵妃娘娘的东西都敢动又怎么会惹祸上身？！”

  “她自己找死就罢了，还险些让整个陆府都跟着折进去。这样不安分的人留着也是一个祸害，不如早日除了她！”

  王氏面色惨白，拿着茶杯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话虽如此……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人命？容娘心底冷嘲一声。

  沈姨娘哭着喊着求饶，头都磕破了也没见松口。

  如今人都死了，又一副不忍心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当然这些话容娘是不会说的，她的手按压在王氏的手腕上：“姨母若心中实在不安，明日找些人来府中替沈姨娘超度一番，也好散了她的怨气。”

  听了这话王氏眼睛一亮：“是了……找高人给她超度了也好。想来沈姨娘能早日投胎往生，也能明白我的苦心。”

  容娘的话让王氏镇定了不少。她抬眼看向容娘眼中满是欣慰：“还好有你陪我，待这事过后，我便找个机会让湛儿娶了你。”

  围猎场上在众官眷面前丢了脸，又遭了阮贵妃记恨，险些送了命。

  王氏已经想清楚了，一个沈姨娘就险些搅得满府覆灭，那些子高门贵女她也掌控不了。

  况且经此一遭，怕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夫人们也不愿意把府中嫡女嫁到陆府来。

  还不如就让陆湛娶了容娘，拿捏一个孤女总比那些心思深沉的贵女们容易一些。

  容娘红唇微勾，一颗心犹自跳的欢快。

  她强压着心中喜意朝着王氏缓缓一拜：“一切都由姨母做主。”

  王氏一脸满意的点头。

  正准备再趁机训诫她几句，就看见守在院外的嬷嬷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惊惧不已的喊道：“夫人……那……那沈姨娘回来了！”

  “什么？！”听清楚嬷嬷说了什么，王氏脑子轰鸣一声，险些站立不稳。

  一个脚上绑了石头缚住双手沉进塘底的弱女子怎么会从水里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胡说什么？可是看清楚了？！”

  “老奴看得真真，真是沈姨娘！”嬷嬷磕磕绊绊将自己看到的说给王氏听。

  越听王氏脸色越难看，听到最后连手里的杯子都拿不稳“啷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夫人，现在沈姨娘就在府外，要让她进来吗？”

  王氏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向门外看一眼，更别提出府去见她了。

  “是怨鬼来索命了……是她回来索命了……”

  想到宋窈沉进水底时怨恨无比的眼神。王氏哆嗦了一下再也忍不住的尖叫一声，抱着头狼狈的冲向床榻。

  扯了榻上的锦被将头到尾捂了个严严实实。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她的哀嚎：“别来找我！别来找我！滚开！滚！”

  “容姑娘，你看……”嬷嬷为难的看向容娘。

  王氏这副样子，是出不了门了，可人就在外面也不能放任她不管的。

  鬼神之事容娘心中本也害怕，可想了想陆府下人众多，若真是鬼想来没那么大的胆子。

  再者就算真是怨鬼索命也是索王氏的命，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容娘只犹豫了一会，便决定随着嬷嬷出去瞧瞧。

  临走之时刻意高声交代，让下人伺候好王氏，若真是沈姨娘回来，也定不让她进这院子半分。

  姜肆将沈娇娇送到陆府门外，便隐在了围墙之后。

  沈娇娇身上披着缎面披风，一身裙子和宋窈所穿花样相似。

  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看着有几分单薄。

  紧闭许久的陆府大门终于打开。

  容娘带着家仆向着站在门外的人儿看去，但见她身姿如柳，清冷的月光落在肩头就像是覆上了一层雪。

  如花似玉的一张脸，险些让容娘软了手脚。

  不是死了的沈姨娘又是谁？

  起初容娘确实是被吓了一跳，但见了沈娇娇脚下的影子又定了神。

  既然有影子，那就是人不是鬼了。

  心里有底，容娘胆子就大了起来。

  她狐疑的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沈娇娇满是戒备：“沈姨娘是如何回来的？”

  更准确点说，是怎么从池子里逃脱的。

  “被好心人所救。”沈娇娇面无表情，径直提着裙子拾阶而上。

  还没走两步就被拦住了去路。

  容娘带着人府门堵了个严实嗤笑一声：“被人救下那是沈姨娘运道好，可陆府门你却是进不得了。”

  “不敬婆母，与人私通，暗胎珠结更是胆子大到贪图王妃娘娘的嫁妆。桩桩件件足以让你死上百回，你竟还有脸回来！”

  “我若是你就一头碰死在了柱子上，也算是有几分骨气。”

  想到王氏刚才的许诺，容娘望着沈娇娇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沈娇娇你为什么就是阴魂不散，为什么不干脆死了？！”

  “我为何要死？”沈娇娇视线落到容娘的脸上不闪不避：“我虽是妾却是陛下赐给陆大人的，就算是要处置也轮不到你们动手。”

  “说我暗胎珠结与人私通，你怎么就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不是夫君的？”

  “还是容姑娘日日盯着我房中之事，连我与夫君是否同房都一清二楚？”

  容娘被沈娇娇逼的后退了一步，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容娘的脸涨的通红。

  这番话太过粗俗也太过无耻。

  陆湛久不在府内，连落秋院都没去过，两个人睡没睡在一起她怎么会不知道？

  “湛哥哥回府便只去姨母房中略待片刻，你连他的影子都见不着，又怎么会怀上孩子？”

  “既是暗胎珠结，自然是要悄悄的来。这是我们的夫妻情趣，哪能让你这个外人知晓。”

  听着沈娇娇的话说的越来越没有边际，容娘气的浑身颤抖。

  左一句夫君右一句夫妻就像是在用刀子捅她的心窝子一般。

  容娘发了狠，看了眼沈娇娇脚下的石阶，伸手就向她推去。

  沈娇娇却早有防备，肩头一偏整个身子向旁边一歪。

  容娘不设防，力道用的又大，整个人一晃从台阶上跌落下来。

  她惨叫两声，又在地上滚了两圈。

  后背腰间无一不痛。

  还未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看清来人是谁，容娘撕心裂肺的唤了一声“湛哥哥”委屈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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