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很好奇朱大康的遭遇的。

  只不过碍于情面，这明显是朱大康的伤心事，陈言一直忍着没问。

  此刻朱大康主动的提出来，那再好不过了。

  “我之前在这里工作！挂着个副主任的名头！而我老师！叫做高砚秋，是主持整个翻译局工作的！另外他本身是一个很厉害的学者！后来被下放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这一刻，朱大康憋在了心中很长时间的这些往事，一点点的被他讲了出来，讲给了陈言听。

  如果是旁人的话，他不会讲这些的。

  毕竟，因言获罪，在这个特殊的年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所以有人说，这是一个疯狂，而且野蛮的时代，其实也并不为过。

  陈言听着朱大康的故事，并没有觉得惊讶！

  和他自己猜测的一样，一个很常见的故事，但是却是这个时代的伤疤。

  让人痛心。

  “我现在啊，只想着，早点儿见到高老师！所以，陈言，其实我骗了你，对不起！”朱大康说完之后，怅然的叹了口气，一脸歉意的对着陈言说道。

  陈言皱了皱眉头，“你骗了我？这话从何说起呢？”

  朱大康苦涩一笑，“单凭我现在自己，是没办法从岚山调回到省城里边来的！可是也许是老天爷对我不薄，所以……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遇到了你！我现在再怎么说，也是主管岚山新华书店的工作的，只要你这边翻译的东西够分量的话，那么我作为你的引荐人，也算是变相的做好了工作！也许就有机会调回来了！”

  “只有调回来了，我才有机会去过问高老师的事情！”

  说完这些，朱大康目光坦荡的看着陈言，眼神中闪烁着内疚，“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卑鄙，甚至是利用你！但是陈言，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不管你嫌弃我也好，还是说怪我也罢！我朱大康认了！只求你，帮帮我，帮我这一次！”

  “我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但是昨天晚上，我想了一个晚上！你这种人才，不应该蜗居在岚山县的，太委屈你了！所以，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还是请求你帮帮我，但是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什么！”

  说完，朱大康对着陈言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陈言的眼睛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泽。

  “值得吗？朱叔？”

  朱大康没有等来陈言拒绝的话，也没有等来陈言同意的消息，反而等来了陈言的一个问题。

  他知道，在自己说出刚才那番话，把一切对着陈言和盘托出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机会了。

  但是他这段时间和陈言接触下来，能够感受得到陈言的真诚。

  昨天他晕车半死不活的，陈言更是一个人忙里忙外的照顾他。

  陈言越是这样，朱大康越是不忍心。

  可能对别的人来说，和省翻译局拉上关系，这是莫大的荣幸和机会。

  但是通过和陈言的接触，朱大康几番试探，已经明白了过来。

  这小子就和古代的那些隐士一样，宁愿在山野之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愿意去违背自己的想法追求那些功名利禄！

  所以，他决定，不勉强陈言。

  只是陈言此刻并不知道朱大康心中所想。

  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哭笑不得的说，朱叔，我怎么不想要功名利禄啊，只是……现在这不适合我罢了！

  当然了，这是题外话。

  此刻陈言的心中，也在衡量。

  朱大康说的事情，并不简单。

  他对朱大康算是了解。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也知道朱大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但是对于他说的高砚秋，陈言没有见过。

  而且他深知，在现在这种年头，有些事情还是不沾惹的好，如果沾惹上了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要知道，当时有些人是真的被冤枉了，但是也有一些人，本身就有问题。

  这高砚秋是朱大康的恩师，可不是他陈言的恩师。

  当然了，陈言也没有想过，直接放弃现在的这一切。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能稳定赚钱的门路，他还指望着赚足够的钱给秦雨柔过日子呢。

  总不能半途而废了。

  但是，有些事情，需要提前讲清楚的。

  朱大康此刻陷入了沉思。

  陈言问了他一句值得吗？

  朱大康咧开嘴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对别人来说，这事情算什么。但是对我而言，没有高老师，就没有现在的我！我可能早就饿死了！”

  朱大康没有直接说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话，但是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确。

  “好吧！朱叔！你能够对我坦然，我也不来虚的！老实讲，我没什么太大的野心，我就想守着我媳妇儿过自己的日子！别的事情我不想参和，也参合不起啊！”

  朱大康听陈言这么说，心中苦笑！

  果然是这样吗？

  想想也是！

  这年头，哪个大队被下放的人里边，没有几个和自己老师差不多的这种情况？

  又有几个人会为了这些人，去做点儿什么？

  不敢啊！

  陈言本身就是知青，参合自己老师的这些事情，风险太大了！

  也难怪！

  “我知道了，陈言，还是要谢谢你，我……”朱大康迟疑了一下，抬起头要说点儿什么，他担心陈言心里边有什么负担。

  可是！

  没等他说完，陈言却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

  “朱叔！你的事呢，我就当故事听了！觉得挺不错的！如果以后我改行当作家了，可以写本书写这个东西！”

  “而现在嘛！我只想搞钱！”

  “我要养媳妇儿的啊，我要给媳妇儿买衣服的啊，我全家上下要吃饭的啊！所以，我要搞钱啊！”

  “啥时候能给我搞个高级翻译呢？嘿嘿！我也多挣点钱，洋气！”

  说完，陈言大有深意的拍了一下朱大康的肩膀，随即端起了搪瓷缸子，咕嘟咕嘟的喝着茶水。

  而朱大康愣在了原地！

  只想搞钱？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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