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威望着镜头，可怜巴巴的祈求，替傅临渊求情。

  “呜呜呜，傅医生是个好人，他真的是个好人，你不要欺负他，你放开他，他身上好多伤，他会很疼的...”

  寂玖笙浑身一怔。

  在小威的叙述中，他很容易就就想到了两个字——盗尸。

  寂玖笙浑身冷凝，眸光一瞬不瞬，整个人的气场在瞬间变得僵硬，迟缓。

  原来……盗尸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吗？

  小威的求饶声，仍旧在耳畔回响，嘟...的一声过后，寂玖笙僵硬的掐断电话。

  他看着此刻，已经心如死灰，脑袋耷拉下来，全无半点生气，颓然到极致的傅临渊，不知为何，喉有些发涩。

  铃铃铃——

  电话再一次响起，寂玖笙直接按断。

  只是，为什么按断了，还在响？

  他脑子有些迟钝，直到兜里传来震感，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什么事？”

  “寂先生，我们又查到了些新的事，但我想，您应该会想知道的。”

  电话那头，海外管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

  “说。”

  “经查证，葬送在傅先生手中的那几条人命，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这其中，有恶霸流氓，冷血杀手，侵犯妇女，拐卖儿童……”

  听着对面的话，寂玖笙脑袋嗡怔，瞳孔在那一刻，都猛然缩起。

  甚至于后面的话，他仿佛发生了耳鸣，都有些听不太清楚了。

  “喂？寂先生？您在听吗？”

  寂玖笙回神，“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随后，手指头都仿佛变得僵硬无比，挂断电话的动作，都比平时缓慢了不少。

  昏暗的地下室，寂玖笙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

  原来……

  原来竟是这样的真相吗？

  那一刻，寂玖笙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又该用什么样的心境，去面对傅临渊这个“杀人魔”。

  他似乎听了自己的话，又似乎没有听，他在跟体内的本能做对抗，似赢非赢，卡在中间，形成了如今这样一个难堪的局面。

  寂玖笙僵硬的转身，干涩的眼睛，直勾勾的落在傅临渊身上。

  “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人？所谓的盗尸，也是另有隐情？”

  寂玖笙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明明在此刻，他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痛骂傅临渊一顿，从而进一步的刺激他，然后扬长而去。

  “十恶不赦的人，也是人，做了坏事，就是做了坏事...”

  傅临渊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干。

  他已经不敢抬头去看寂玖笙了，这几天，那种厌恶的目光，已经看的他生出了无限的恐惧。

  寂玖笙眸光复杂至极。

  半晌，他“呵”的笑了一声，身子缓缓下顿，单膝跪地。

  傅临渊低垂着视线中，突然闯入了异物，他疑惑的抬头，正好就跟寂玖笙的视线相对上。

  傅临渊瞳孔一缩：“玖笙哥...”

  傅临渊心头猛怔，他到底看到了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复杂，深沉，痛苦……还有...心疼。

  寂玖笙不躲不避，就这么望着他，随后，手缓缓上升，最后落在傅临渊的后脖颈上。

  手下用力，捏了两下。

  那种力道，不含任何的威胁，就像...就像是一个野兽，在面对幼崽时，怜惜的咬了咬，随后叼起后脖颈的那种感觉。

  傅临渊不解，几秒钟之后，他瞳孔猛的一缩，一股不可置信的震惊，从眸中喷薄而出。

  寂玖笙……落泪了。

  吧嗒——

  晶莹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砸在水泥地上，一朵灰色的小花朵随即绽放，盛开。

  哗——

  寂玖笙猛的起身，迅速转身。

  时至今日，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傅临渊在他心中，到底还算不算那个最乖的孩子了。

  这样一个疯子！

  这样一个爱到极致，想将人拆吃入腹的深度病娇！

  却能因为自己当年的话，做到这种地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可在这种“本性”之上，傅临渊又抑制住了本性，开辟出了另一条堪称异类的“向善”通道。

  这种尴尬的境地，不足以善良到让自己回家，却也不足以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反派。

  他茫然的想，老天爷呀，为什么要跟我开一个这样的玩笑？

  他只是想回家而已，仅仅只是想回家，想知道自己是谁。

  人不能只糊涂的不知来路，没有过往。

  可是，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呀？

  傅临渊这个人，还真是复杂呀，复杂到让他，都生出了几分唏嘘。

  整个地下室里，安静到了极点，时间缓缓流淌，在这种氛围中，时间过的异常的慢。

  半晌过后，寂玖笙回身，他挪过身子，坐在傅临渊的身边。

  木着声音开口：“跟我说说吧，说说你全部的过往。”

  傅临渊沉默一瞬，随后缓缓开口。

  “五年前，从想要杀了陈洛梅开始，我就知道不对劲儿，后来，再看到陈洛梅的死亡录像后，就更加确定了。

  我喜欢你，我想要跟你长久的在一起，可那样一个骨子里，伴着嗜血冲动的异类，我知道你不会喜欢的。

  所以，我想去治病，只可惜，我没有成功，太痛苦了，我没有成功...”

  他侧目，看着寂玖笙，眸底的痛苦快要冲破眼眶：“我真的努力过了，尽力过了，我尝试过很多种办法，可都没有用，那半年，我甚至换过血。”

  寂玖笙没说话，只是安静的靠着墙壁。

  傅临渊继续道：“在我到海外的半年后，你派了人来看我，那时候，我在用假人练习，出于隐秘，也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当时灯光昏暗，那个人以为是真人，就惊叫着跑出去。

  我当时也慌了神，想着不能让他回去，就跟了上去，后来，在红灯区，就遇到了同样跟踪的小威。

  出于某种隐暗的心理，在听了小威的故事后，我答应了替他盗尸。“

  傅临渊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那一次，在摸到尸体的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种畅快，那是假人，或者是那些自愿捐献的“大体老师”无法带给我的快感。

  那次之后，我发现我病的越来越重了，我到了一种马上快要抑制不住的癫狂程度了。”

  寂玖笙侧目，看着此刻的傅临渊。

  即便是口头叙说，那种兴奋的神情，也让人不寒而栗。

  傅临渊感受到寂玖笙的目光，顿了一下，神态立即收回，有些无措开口。

  “玖笙哥，我...我不说了...”

  “说。”寂玖笙手用力攥紧。

  傅临渊滚了滚喉结，继续道：“后来，在红灯区的边缘地带，经常有人失踪，经调查跟踪，发现就是那个壮汉所为，而他，也成为了我的第一个目标。

  也就是从那之后，从他温热的血，溅到我身上，抚平了我内心的躁动，沸腾之后，我就知道我完了。

  再后来，我就会特别关注那些混乱地区的异样，只有体内的嗜血因子控制不住了，我就会朝那些人下手。”

  傅临渊面色痛苦至极，泪如泉涌，像是永远也流不尽似的。

  “对不起，玖笙哥，我无法成为你心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好人。”

  在一声声的道歉中，寂玖笙浑身僵硬，木讷。

  他缓缓的起身，双腿发麻，垂手摸了摸傅临渊的脑袋，声音空洞，又沉闷。

  “别喜欢我了，如果...如果有机会的话，在一切结束之后，找个爱的人，去海外定居，那里会更合适你。”

  “不要！不可能！”原本痛苦的傅临渊猛然抬头，血眸含泪，惨白着脸，神情执拗的吓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他近乎凄厉的咆哮，每一个字，都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仿佛要钉进灵魂深处！

  “寂玖笙！我会跟你——不！死！不！休！”

  看着这样的傅临渊，寂玖笙突然就觉得异常的疲累。

  他似乎极轻的叹了一口气，又仿佛没有。

  随后一言不发，朝门口走去，中途，碰倒了椅子，椅子被拖拽了几步，拉扯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听起来异常难听，刺耳。

  寂玖笙没回头，就这么一直走出了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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