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北市的除夕夜尽是人间烟火。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上也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车马粼粼之间，身着新衣的人们欢声笑语不断，让冬日的这一夜都显得不再那么寂寒。

  卓之涵和文一凯融入人群中，往着市中的长宁寺走。

  除夕夜的晚上，去庙宇里许愿是她从小的习惯。只是今年人不在青木镇了，不能跟着妈妈一起去。

  路过的人还是会不自觉就看向她身旁这个一米九几的大帅哥，尽管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和他出行，但卓之涵仍会感到不太习惯。

  长宁寺门口围满了人。等待的年轻男女中不少认出来了文一凯，纷纷上来要和他打招呼合影，卓之涵只好趁机悄声往边上站了些。

  她看着寺庙门口拉着红色隔离线还不让进，有些好奇地踮着脚向里面张望着。

  旁边也来烧香的一位阿姨见她这样，笑了一声：“哎哟，别瞧啦，就老老实实等着吧。”

  “诶？”卓之涵皱起眉头，十分好奇。“为什么不让进呢？”

  “你不是本地人吧？”阿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每年除夕的长宁寺，都是要等里面的老板一家人烧完头香以后，才会对外开放的。”

  烧头香？

  卓之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她从小只管着跟在母亲屁股后面去庙里叩拜，对这些讲究还真是不甚了解。

  真不愧是大城市啊……

  卓之涵冲热心的阿姨笑了笑：“我们老家那边不兴这个。”

  “嗨，捐建庙宇，塑金身佛像，人家老板每年都是花了很多钱的，头香自然都会留给人家，也没什么好奇怪。”

  “是……”

  卓之涵似懂非懂地点头，再次向庙里望去。

  这一次，她看见了一行衣冠济济的熟悉身影。

  是陈家人。

  在主持的带领下，陈甫显和甄凌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陈家姐弟。他们从西侧的庙殿迈步而出，向着东侧的大殿走去。

  又看见陈思砚，想起之前在梦里和他痴缠的情境，真实得就像发生过。卓之涵不禁脸红起来。

  但她觉得在庙前不应该有这些想法，赶紧在心里斥责自己。

  隔得很远，她看见陈思砚跟着他的父母，在菩萨的金身像前，轻轻阖眼，双手也合十在前。

  他略微颔首，额发垂下来，在眉眼间晃动。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卓之涵忍不住还是会好奇。

  他说过他从不许愿。

  他说过以后他的许愿机会都会留给她。

  现在呢？

  卓之涵想出了神，直到自己忽然被后面的人用力挤开到一边，她才发现，隔离的红线已经被撤走了。

  文一凯在她身侧接住了她，没让她被挤摔。

  卓之涵看着等候已久的人们争先恐后向着庙宇里赶，心里忽然有些失落。

  “走吧，姐姐。”

  文一凯在人群里护着她，领着她往里走。

  进了门之后，人群在各个庙殿之间散开，也就不再拥挤了。

  文一凯将她领到一处暂时没什么人的庙殿前。

  “这里人少，姐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香烛。”

  “好。”

  看文一凯走远的背影，卓之涵站在原地，向殿内张望起来。

  庄严肃穆的菩萨像，只是看一眼，也让人心变宁静。

  她虔诚地走了进去，跪在金色的拜垫上，双手合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心里毫无波澜，好安静，殿外的喧嚣声远得都听不清晰。

  她明明记得以前许愿的时候，想法多得在脑子里打架，每次都要挣扎个半分钟才能艰难地三选一。

  但是现在，心里空荡荡的。

  卓之涵觉得心里苦涩，眼泪顺着紧闭的眼睑缝隙满溢。

  这颗心，什么都不想要了，也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

  她难受地睁开眼睛，余光瞥见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

  再定睛，她认出了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刚刚还没有波澜的心，忽然掀起千层浪。

  也颔首闭着眼的陈思砚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倏地侧过脸来，深邃的目光一下对上她惊愕的眼神。

  “看什么？”

  卓之涵赶紧收回眼神，悄悄喘了口气，低声嘀咕着。

  “没……没什么。不知道你还会拜佛许愿……”

  齿间的呢喃被听到了。

  陈思砚垂眼看着她，放下了合在胸前的手，眼神也变得柔和。

  “我当然也会心有所求，很奇怪么？”

  听不得他的柔声细语。卓之涵拜过菩萨后，赶紧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她听见陈思砚跟在自己身后，但答应了文一凯在这里等候，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陈思砚没有顾忌地走到她面前站定，一言不语地只看着她。

  他目光本就炙热，不禁让她想起自己那个荒唐的梦，脸上倏地就红了一片。

  “你在脸红什么？”

  陈思砚忽然问，语气竟然还带着戏谑的意味。

  卓之涵没忍住抬起头，不忿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他忽然垂首，冷不防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在这种地方……有些事情，可是不能胡思乱想的。”

  脑子里猛地又想起了梦里的那些画面，心跳忽然失控。

  “你乱说些什么！”

  卓之涵猛地推开他，却看他一脸玩味的笑，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她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看见陈思砚脖子侧面，有一个深深的红印。

  卓之涵傻眼了。前一秒还在怦然跳动的心，又忽然在胸腔中骤停。

  那是……

  真不害臊！堂堂陈家大少爷，脖子上有这种东西，也不知道遮掩。

  卓之涵咬紧了牙，憋住了一肚子的难过和窝火，别开了目光。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陈思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颈，唇角牵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怎么？你很在意？”

  卓之涵气鼓鼓转过身，眉毛已经拧成麻花。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别再和我说话了。”

  “前天晚上遇到一个人，醉得不省人事。喝醉酒的人真是不讲道理的。”

  不知道陈思砚为什么要跟自己讲这些细节，但卓之涵根本不想听。

  她看见文一凯已经拿着买好的香烛走了过来，赶紧主动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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