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佣抬头瞥了她一眼，往桌上吐出了嘴里的果核，反问起来：“怎么？难道就是你把那些发霉生臭的玩意儿放冰箱里的？”

  “你乱讲！”卓之涵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反驳。“那是我妈妈给我做的！”

  她确信妈妈做的点心拿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坏，她和宁宁几人都尝过。况且泡沫箱里保冷的水瓶子都没解冻，拿到后就立刻放冷藏了。说一夜之间那些糕点就在冰箱里放坏了，她是绝不信的。

  看她反应这么大，几人倒是冷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女佣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她个子瘦高，站起来直接压卓之涵一个头。

  卓之涵知道她叫潘丽佳，只是向来和她不熟悉，因为她总是和其他几个女佣抱团玩，也不怎么搭理其他人，仗着自己在一众家佣里算是形象出挑的那一个，平日里就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就算是你妈妈给你做的，坏了就要丢掉啊。”潘丽佳抱着手，气焰嚣张地说。接着，她又故意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做作地捂住了嘴。“哎呀，还是说，确实没坏，只是你妈妈做的东西难吃得就像已经变质了。”

  她话音一落，其他几个女佣就附和似的跟着笑了起来。

  “你……！”

  卓之涵感觉血往脑子上冲，捏紧的拳头举起来就要往外挥出，却被从旁边冲上来的宁宁一把拉住。

  “算了，之涵！”宁宁紧紧拉着她握着拳头的手。

  卓之涵扭过头，颤抖着目光看着宁宁。她感觉自己眼眶一热，愤怒的冲动和委屈的酸涩感在一瞬间填满了胸腔。

  潘丽佳丝毫没有被她要挥过来的拳头吓到，反倒嘲讽起来：“哟，不会吧？还想打人啊？”

  感受到卓之涵手臂又想发力，宁宁皱紧了眉头，一边按着她的手，一边紧紧盯着她，朝她递眼神。

  “先生他们应该快吃完早饭了。”

  卓之涵握紧的拳头稍微松开了些。

  她知道宁宁是什么意思，被生气冲昏的脑袋也稍微清醒了些。

  看她有几分听进了劝，宁宁作势赶紧把她往远处拉走：“走吧，我给你煮碗面，咱们赶紧把早饭也吃了。”

  卓之涵不情不愿地被她往另一边拉，身后那几名女佣的刺耳的议论还无尽无休。

  虽然心里憋屈并有着诸多不愿，但她知道宁宁把她拉走是正确的。她不能让情绪支配自己的行动，毕竟这里是陈家，真的因为冲动做出什么事的话，只会被潘丽佳她们当做把柄，给自己和刘大宇招来麻烦。

  白天的时候，靠着理智安慰自己，情绪还很稳定。但到了晚上，众人皆已歇下以后，想起那些被丢进垃圾桶的点心，想到妈妈在做这些点心时得多费心费力，卓之涵还是觉得揪心的难受。

  她再次轻手轻脚来到厨房，像检查珍宝一样打开冰箱门，仔细检视了一下仅剩的那罐辣椒酱。

  确认辣椒酱还是完好的，卓之涵也稍微感到了一丝心安。

  她把罐子抱出来放在桌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馒头，从中对半切开一条缝，用勺子挖着辣椒酱往馒头里涂抹。

  卓之涵捧起抹好辣椒酱的馒头，用力咬了一大口。虽然馒头是冷冰冰的，但她并不介意，熟悉的辣椒酱的香辣味是深夜这一刻，心灵和胃最好的抚慰。

  她捧着馒头边嚼边走到窗边，张望着夜里的陈家花园。昏黄的夜灯下，泳池的水澄明澈底，被夏夜的微风轻轻撩动，泛起粼粼微波。

  她感觉自己都能隐约听到那水波流动的声音，但再定神一听，水声却是从厨房里传来的。

  卓之涵立刻回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陈思砚也来到了厨房里。

  他穿着深色丝缎睡衣，胸口敞开着两粒扣子的深度，头发也有些随意的凌乱，不似平时白日里穿戴整齐的样子。

  他就站在她两米开外的位置，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握着水杯倒水。似乎是感应到了她吃惊的目光，微微抬眼瞥了她一下。

  “吓到你了？”

  卓之涵摇了摇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习惯性把馒头藏到了身后。

  “这么晚了，大少爷是……下来喝水的？”

  “不然呢？难不成专门下来看你吃东西？”

  陈思砚仰头喝了一口水，目光望向她藏在背后的手。

  卓之涵只好把馒头大大方方拿了出来，小吃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低声喃喃吐槽着：“这么晚了还喝水……”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很轻，却没想到还是被陈思砚听到了。

  “你不也这么晚了，还在吃？”

  “……”

  卓之涵决定做一个优秀的员工，不顶嘴不反驳，静静走到桌边，守着辣椒酱的罐子又啃了一口馒头。

  陈思砚也走了过来，看她防备似的护着那一罐子辣椒酱，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这是……我妈妈给我做的。”卓之涵把罐子向陈思砚推了推。“大少爷要尝尝吗？”

  陈思砚摆了摆手，心思完全不在这瓶辣椒酱上。

  “你去公司拿的快递里，就是这个？”

  卓之涵点点头。

  其实不止这个，还有好几包不同口味的糕点，但是她不敢跟他说。她不敢提起，怕自己忍不住要掉眼泪。

  “想家了？”陈思砚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

  “诶？”卓之涵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她没有准备好要和陈思砚发生这样感性的对话。

  但是抬头看见的那双深邃的眼睛，没有什么表情的眉眼间又仿佛闪烁着温柔。

  “是不是想家了？”他又问了一遍。

  “嗯。”卓之涵轻轻应了一声。

  陈思砚微微蹙起了眉。

  “那为什么不在家附近工作，要背井离乡来这里？”

  卓之涵吃完了手里最后的一点馒头，把粘在手指上的辣椒酱也吮干净，拍了拍手。

  她歪着头，露出一个陈思砚不会看懂的神秘的微笑。

  “因为这份工作，是妈妈希望我做的。”

  虽然妈妈并不知道自己是在陈家做住家保姆，但是这份工作，是妈妈费了心思给她求来的，所以目前来说，无论如何，她也会努力好好干下去。

  陈思砚虽露出疑惑的神色，但也没有再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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