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笙燕是写字的人，傅澹玺拿着墨一圈一圈研磨。

  笙燕种菜挑水手腕有力的很，如今抓住笔倒像是被笔挟持了，写字总是歪歪扭扭的。

  笙燕看着刚写出来的大字，模样是有了，就是不好看。

  她把笔放下，气鼓鼓地捶着他，“我写不好！”

  傅澹玺随她动作，“没事，今天写的比昨天好多了，笙笙真是个天才。”

  “你就知道哄我！”

  笙燕坐在凳子上，握住手腕休息，随口问了句，“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誓死追随汉高祖呢？”

  傅澹玺温和地笑着，“不止是汉高祖，刘秀、刘备、刘裕都有很多人誓死追随。”

  “那是为什么呢？”

  傅澹玺放下墨，按压她的手腕，帮她放松，“史书上记载，汉高祖有天子气，大贵相。不过天象之说多是帝王手段，当不得真。从处境来说，他是逃犯，更没有什么背景。可是秦二世当政世道大乱，逃犯反而被人民信任，官吏被百姓唾弃。包括西进关中，也是百姓认为仁厚的长者能够让他们脱离秦吏的迫害。不止是他的下属追随汉高祖，更是百姓追随汉高祖。”

  “或者说，是世道筛选出了汉高祖，只有汉高祖拯救了百姓，百姓自然愿意拥立他为王。”

  笙燕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解释，“世道筛选？”

  “为什么是汉高祖做了皇帝，而项羽自刎。”傅澹玺问她。

  笙燕想了想，“项羽勇猛，却不会用人，打仗从无败绩，却不得民心。”

  傅澹玺感叹她的记忆力，“是，项羽不得民心，不懂经营。历史筛选出最后的赢家。”

  笙燕看着他，又低头思索，似乎不止是在说汉高祖。

  傅澹玺在鬼子入城一周后宣布支持鬼子，傅家商户由鬼子监管。消息一出，全城百姓哗然。

  万宁城没了国军，领头的自然变成傅家。

  傅家支持了无恶不作的鬼子，傅家有愧列祖列宗！

  百姓对傅家怨声载道，往日到傅家门前瞻仰崇敬的百姓，如今都要啐上一口。

  傅老爷郁结于心，得了中风瘫在床上。

  笙燕日日前去照顾公公，傅老爷嘴里嘟囔着，“打死鬼子，不要找鬼子！鬼子...”

  笙燕十分赞同，却不敢附和，默默把饭喂进老爷嘴里。等会她还要去茶馆传递情报。

  傅家成为鬼子的拥护者后，鬼子许多物资运送交给傅家负责。笙燕因此得知物资运输信息，这些信息传给组织，可以设计拦截。

  笙燕把一批即将运往前线的物资信息告诉老王，老王欣喜若狂。

  “当初让你进傅家真是正确的决定！上次运的十几车棉花听你的在不同的地方拦截，缴获了一半棉花布料！这下战士们总算不用穿单衣过冬了！”

  老王高兴地汇报组织上的行动，他们二人的潜伏工作十分成功，组织进行了嘉奖！

  老王忽然凑近，“以后别来茶馆，鬼子这几批货物被各方拦截，开始怀疑万宁城的内鬼。近期不要行动，有需要我去找你。”

  笙燕点点头，拿了几包茶叶走了。

  笙燕让彩环拿着茶叶和新收的青菜，两人去田中司令家中给田中夫人送礼。

  田中夫人恰好从外面回来，一群鬼子拉走一个地上的小孩。惠子转身时看到笙燕，开心地招手，“笙燕，很高兴见到笙燕。”

  笙燕把带来的礼物交给惠子身后的女人，她无意地问了句，“那小孩怎么了？”

  惠子温柔地说，“是个没有礼貌的下等人，我让他们把他带走改造。”

  笙燕不明白，“改造？”

  惠子微笑着说，“就是杀掉他，让他再投生成我们鬼子。”

  笙燕笑容僵在脸上，彩环推着她往前，她在迈开腿。

  她想伸手拉住惠子的衣袖，就听见一声低沉的枪声。

  惠子转身拉住她的手，“怎么了，今天我让厨房做了华国菜，你来尝尝正不正宗。”

  笙燕手脚发凉，麻木地跟着进去。

  她强装镇定，安稳地吃完一顿饭。

  惠子拉着她的手，欢快地说着来到华国的趣事。

  她喜欢什么，华国的人就送她什么，她很喜欢大方慷慨的华国人。

  笙燕笑着点头，笑容十分僵硬。

  她实在忍不下去，问了一句，“洗手间在哪，我想要方便一下。”

  惠子见她面色不好，看来是身体不适，温柔地说，“刚刚吃饭的房间往东走第二个房间就是。”

  她对着笙燕的背影说，“不要走到第三个房间，那是我先生的书房，我都不能进去呢！”

  笙燕脚步一顿，捂住肚子说，“好。”

  笙燕去洗手间把刚刚吃的东西吐了出来，鬼子就是鬼子，模样再好也改不了作恶的本性！

  不过，第三个房间。

  笙燕出了洗手间，转身的时候看了一眼书房，门口有两个鬼子拿枪守着。里面有不可告人的东西！

  笙燕拜别惠子，和彩环走在路上。

  她在心里不断盘算书房里会有什么东西，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王。

  前面路口一群人围着，吵吵嚷嚷的。

  笙燕没有注意，心里还在思考。彩环忽然惊呼，把她吓了一跳。

  “姨太太，那是三少爷！”

  傅澹城！

  傅澹城被几个鬼子围着打，有一个人正在拿枪。

  笙燕冲上去，拿出惠子给的一个铁质名片，“住手！我是傅家人！”

  鬼子叽里咕噜说了两句，拿枪的把枪背回去。

  笙燕看着他们不肯走的模样，拿出银元，一人塞了几个。鬼子笑着说，“良民！良民。”

  彩环把傅澹城扶起来，往日意气风发的傅澹城耷拉着眼皮，手脚酸软，浑身没有生气。

  笙燕叫人帮忙，总算把人带回傅家。

  傅澹城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从开始到回家，他一句话都不说。

  笙燕让其他人离开，端着排骨汤放在桌子上，“澹城，到底怎么了？”

  “杀人，鬼子杀人！”傅澹城嗫喏着，脸色很不好。

  笙燕把门关上，“鬼子不在，慢慢说。”

  傅澹城竟落下一滴泪，被打的那么狠他一声不吭，如今要诉说委屈，泪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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