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澜默然。

  原本，她还以为杜明德气恼之下，会口不择言嚷嚷出点儿啥。

  不过，到底是老狐狸，心性非常人所不能及，都这种时候了，竟还能绷得住。

  然而，杜明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稳得一批，乔澜却忍不住头疼，就怕杜明德会跟李沧海搅和到一块。

  杜明德此前跟雷爷有过交涉，而眼下李沧海正巧就在县医院。

  据玄月一号实时探测的结果显示，李沧海这会儿正守在冯建辉的病床边，和一干人等开小会讨论病情，气氛很是凝重，貌似冯建辉情况继续恶化了，李沧海也是一筹莫展。

  乔澜眸色微深，看来冯建辉没有她的血液得以续命，这会儿病情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就连号称杏林国手的李沧海都在犯难。

  乔澜心下莫名沉得厉害，总有种感觉冯建辉不能就这么死了。

  但眼下冯建辉病情突然恶化，几次下病危，乔澜敢肯定如果她再不出手，冯建辉只有死路一条，并且，事件怕是也不多了。

  乔澜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心下里很是纠结。

  “澜澜，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睡太晚，没休息好……”

  沈瑶看她一脸疲惫的样子，很是心疼，“要不靠着椅子眯一会儿？”

  “累了就小憩一下，你齐叔前边忙，指定什么时候才会有时间过来呢。”乔志国也忙劝她。

  乔澜唇角微僵，略带一丝苦笑，她现在头大得很，哪儿还能睡得着，不由轻叹一声。

  “爸妈不用担心，我昨晚虽然睡得不够，但好在睡眠质量很高，倒也没困得那么难受，刚刚只是在想事儿……”

  乔澜说着猛地一顿，之前陆队已经有所安排，不过，陆队现在可能在忙分身乏术，暂时顾不上徐爷爷这边，但她却不想这个时候李沧海能有过多接触徐汉忠的机会。

  乔澜瞥了乔志国一眼，眸色微暗，眼下陆队没在，除非徐汉忠自己同意办理出院，否则没人能做得了他的主，尤其，还有李美兰那个养女在前，她爸现在身份其实挺尴尬，有些事，还真不太好出面。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乔志国看她脸色有点不对，还以为是他哪里不妥，乔志国忙低头查看，虽然裤子和汗衫上都有补丁，也没有旁的什么的不妥。

  乔澜眸光虚闪，心知她爸肯定会错意误会了，但却也没纠正什么，正好提前‘看到’齐国平忙完正大步往这边来。

  齐国平一进门，就忙先道歉，“久等了，实在抱歉，我那边患者太多来晚了……”

  乔志国忙说，“没事，没事，先紧着患者，我们等等也不耽误啥事……”

  沈瑶和乔澜都只是笑笑。

  “哎，也实在的好多医生都被叫走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差点被患者给围了……”

  齐国平边说边脱下汗湿了的白大褂挂到架子上，拎起一旁的大蒲扇就哗哗一连扇了好几下，方才接着道，“药膏已经卖出差不多一半还多了，都是经由我的手卖出的，患者给与的回馈，效果非常好，只是，等不到一个星期，剩下这点儿差不多一两天就卖完了，再有患者需要，都没有了，志国你们得加紧制作了啊……”

  “患者用着好就好，只是，想要加紧制作，好像不太能行。”乔志国说着看向乔澜。

  哗哗扇子的齐国平也把目光投注到了乔澜身上。

  乔澜唇角微勾，含笑道，“齐叔，您也别太心急了啊，制作药膏程序繁琐，况且，我爸和我妈都还不是熟手呢，好多事也不能一蹴而就，总也得慢慢来。”

  “况且，做生意嘛，总也是细水长流的好，我们也都还在摸索和磨合阶段，现在最大限度也就是一个星期出一次货……”

  齐国平不等她慢悠悠把话说完，就忙给她打断。

  “一个星期出一次货也成，不过，要加量，你们是不知道，这个风湿骨痛膏的需求有多大，你拿来的药膏我都还没给药房那边放呢，所有的药膏都在我这边都撑不到一个星期。”

  齐国平幽幽看着乔志国和乔澜。

  “况且，这也只是刚一开始的情况，你们瞧着吧，等回头那些老爷子老婆子们回家一宣传，一准儿正还有一大波老人家往我们这边来呢。”

  齐国平说着朝两人两手一摊，“你们说，到时候药膏不够，该怎么办？”

  “你们难道就忍心看那些老人家大热天跑那么老远来，却是白跑一趟？”

  乔澜唇角紧抿，她也知道齐国平说的是现实问题，而且，这个年代的人淳朴善良，作为医生很大程度上替病人着想，也是人民的幸福。

  只是制作药膏这事，乔澜其实另有打算，本来事情还没有眉目，况且，明明之前就想着是家庭小作坊来着，很多事都可控，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齐国平这么一说，乔志国和沈瑶的脸色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那、那可怎么办？要实在不行加人？”沈瑶略迟疑，速度不够，人多总应该能好点儿。

  之前陪乔澜制作一回药膏，虽然好多时候她也都还只是旁观，或在搭把手的事，却也清楚乔澜刚刚说的程度繁琐的深意，药膏的制作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繁琐，那是比熬药什么的，更加精深的加工，且还要一直观察药膏的品相还有火候，总之，粗略过了一遍程序，沈瑶也就大致心里有数。

  只是，齐国平想要加量，现在最稳妥的法子，就只能添加人手了，就是不知道乔志国，尤其是乔澜怎么意思。

  乔志国对于沈瑶的提议倒是支持，但让谁加入，却是个麻烦事，所以，他这会儿也拿不定主意。

  乔澜沉吟了好一会儿，见大家都在看她，似乎都在等她的表态，嘴角微微一僵，露出一抹苦笑。

  “齐叔，实话跟您说把，我们现在的家庭小作坊也还只是在试运行阶段，目前，尚还没那个能力一下子出太多的成品。”

  “不过，我最近正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正好能解眼下的困局，只是，具体的还有很多事情有待完善，原本我还想着差不多有雏形了在说，现在既然齐叔头疼不已产量的问题，那么我就提前透露一下。”

  乔澜眸色深幽道，“老支书属意让我爸当村里的会计，我那会儿就有了考量，如果我们的家庭作坊能成，是不是可以借用村里的名义搞个村集体大作坊……”

  乔澜这话一出，乔志国和沈瑶都齐齐惊了下，瞬间明白了乔澜的用心。

  然而摇着扇子的齐国平却是忍不住皱眉，心里暗暗盘算，大小作坊还都是作坊，产量怕是也提高不到哪里去吧。

  齐国平不忍心打击乔澜的积极性，倒也没现在就说什么，毕竟，不论如何，乔澜至少也有往大的扩展的心思，这样也就够了。

  然而，齐国平对乔澜的雄心呵护有加，推门进来的唐老唐云华却是嗤之以鼻。

  “……哼！我还以为你有雄心壮志建个药厂呢，结果，家庭小作坊升级村集体大作坊，你可真有出息！”

  唐云华故意嘲讽，乔澜却不接茬，只是淡淡道，“唐老您这话说的我可不就爱听了啊，您真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是那么容易的么？我就光见村里人拼命干活了，但至于地能有多大产，我也只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人呐，还是得有点儿自知之明的。”

  乔澜说着忍不住低头垂眸敛去眼底的暗芒，也实在是，她被玄月一号断断续续讲述的故事震慑得心里发毛。

  乔澜也没想到不了解她内心隐痛的人能体谅她什么，只是幽幽道，“雄心壮志是要有，不过，凡是也还是量力而行的好，免得被捧得越高死得越惨……”

  乔澜虽然极力压抑了情绪，然而，她话中深意，还是多少都透露那么一丝淡淡的忧伤与悲凉。

  一时间，不论是满腹心事的唐云华，还是齐国平看向乔澜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审视。

  而乔志国和沈瑶虽然不明所以，但却更能感受到乔澜心底深处的那么不言而喻的伤痛，两人相视凝眉，也都只当乔澜是被她奶奶和乔思思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而心气郁结。

  乔澜也是有感而发，倒也没想着透露太多内情，看大家都有点被她的情绪所左右，忙敛去眼底的沉凝，展颜浅笑。

  “那些也都还只是我设想而已，毕竟，我爸现在也还不是村里的会计，我之所以那么考量，不是考虑到我爸要是做会计，事情会比较杂，心思多专注到为民服务上，多少也会忽略家里这边，所以，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才搞起来的家庭小作坊就给毁了……”

  乔澜边说着边注意到唐老一进来，齐国平就把座位让给了他，而唐老也欣然接受，想来应该不是特意跑来奚落她，怕是有话要说。

  乔澜眸光虚闪。

  “齐叔，既然药膏销售情况不错，我们就先按之前的说的来。”

  齐国平这下倒也没再坚持，微微点头，算是妥协了。

  乔志国和沈瑶心下一松，其实，他们也都赞同乔澜的说法，凡是不是谁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总也得一步步慢慢来，还是先等他们自己能熟练上手，不用乔澜跟着忙活的时候，再考虑其他。

  乔澜看大家都没意见，方才笑着说，“我们这次来，一来就是看看药膏的销售情况，二来，主要就是需要买药材，等下回去药材凑够了，就能安排制作药膏……”

  齐国平微微颔首。

  “没问题，你需要的药材列张单子，直接去福安堂就成。”

  乔澜唇角笑意更深。

  “另外，还有就是想问问徐爷爷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顺路给他接走……到我们村里疗养。”

  齐国平略迟疑，看看乔澜，又瞅了瞅乔志国。

  “呃？这……你们商量好了？”

  “之前陆队应该有跟徐爷爷提过，到时候接他到东子哥家小住，当然，我会时常去看看，确保徐爷爷的安危，另外，我答应了徐爷爷和陆队，他们提供野味，我负责药材，做药膳……以便徐老和陆队更好的调理身体。”

  “药膳？”唐云华和齐国平都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也实在是乔澜做的药膳太过美味，吃过一次就会始终念念不忘的滋味啊，两人相视一眼。

  齐国平虽然清楚乔志国家现在的情况，但想着第一笔尾款全都结给他了，况且，他们上门也不会空着手去，总应该不会把乔志国家给吃断顿了才是。

  齐国平，“……我们能去蹭饭吗？”

  “当然没问题。”乔澜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于是乎，蹭饭的事顺利敲定。

  “只不过，徐老的情况还有点儿复杂，我原则上是不同意他这么早就出院的。”

  齐国平面色沉凝道，“只是，县医院这边条件有限，而且，之前说好要照顾徐老，但是因着冯建辉病情反复，李主任也没太多心思和精力照顾到徐老这边。”

  “我建议你们先跟徐老沟通好，我们以他的个人意愿为主，徐老若是同意跟你们走，我到也放心。”

  “现在方便探视吗？我想去看看。”乔志国看向齐国平。

  齐国平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乔志国和沈瑶都先去探视徐汉忠，而留在办公室的乔澜这才问起唐老过来的目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我怎么瞧您老脸色不太对？”

  “哎！人老了，熬不住了……”唐云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而后方才接着道，“冯建辉突然病危，情况陡然转下，李沧海虽然竭尽全力救治，但现在也仅是稳住而已，具体怎么治疗还没个章程……”

  唐云华昨晚几乎了一宿了，这事，齐国平也是知道的，虽然心疼老爷子，但是人命关天，这种时候都得上，只不过，让齐国平心里不爽却是李沧海那人的做派。

  齐国平看唐老就知道他没打算说那些事，也只能把话又憋了回去。

  乔澜看着脸色变了又变的齐国平，眸光微闪，总觉他有话要说，但是被唐老一个眼神扫过就忍住了，乔澜不禁更加好奇李沧海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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