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砭来时其实大概猜到什么，可真的听到，还是有点难接受，这个世界唯一“同乡”，一起并肩作战的人，彻底消失了。

  自从杨平在杨不平身体里，一起在墨城郊外打过一架，有了一点惺惺相惜的“同乡”情意。

  路砭看着杨不平的痛苦，就好像杨平早已经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

  杨平的消失与杨不平而言，犹如腕骨挖肉一般。

  外面的人，没有人知道杨不平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只有路砭懂他现在的所有悲伤与失去。

  路砭不太会安慰别人，只能一手紧握杨不平没有血色的手，尽量语气平静瞎扯道：“他，应该是，重新投胎，然后，

  然后，阎王看在他这么鞠躬尽瘁的份上，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有爹疼，有娘爱的圆满家庭，所以，你，

  你不用这么伤心，应该祝福他！对，祝福。

  那话怎么说来着，每个人死后都成天上星星。

  杨平那样的应该很亮！你一抬头就能看见！”

  杨不平嘴角蠕动，路砭再次给他擦干眼泪，杨不平压着悲痛，勉强说话：“他是救我，那几枪本来是我主导身体承受的。

  他就那么强势的夺取我的身体，生生挨了好几枪，就那么，我看到他灵魂……就那么消失在我身体里……”

  路砭：“我知道你们警察很多不能对外说，但我还是想知道当时到底怎么了？你放心，我不会对外说什么。”

  杨不平闭了闭眼，半天才平稳情绪，摇摇头，轻声道来：“事情已经结束，我也只能说能说得。

  云城那边说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交易，关系到东南亚一直通缉的一个大毒枭。

  需要支援，我们京都和沐城都是一直在跟踪那个“老板”的消息，这次交易也是关系那个“老板”，我们自然也去了。

  你还记得那个杨品嘛，他就是“老板”身边的心腹之一。”

  路砭挑眉，还真没看出来。

  杨不平：“双方在云城边线国也是界线周围交火，武警和特种兵都出动了，可见这次交易的重要。

  我们拦截漏网的，截到那个“老板”撤离的那一支。

  在对抗中，……“老板”打中我，前辈，前辈一般不会轻易主导身体，可那时候，他不顾我的意愿，强势占据身体，替我挨了几枪。

  我昏迷之前就看到杨品挡在我身前，然后，他在我的脑海中消失……

  我，我醒来反应过来时，他，就消失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我身体感觉，感觉都空了。

  边哥，你知道嘛，我自己明明满满当当的占据身体，心却是空的，我一直叫他，他不回我，……”

  路砭蹙眉看着又快要崩溃的杨不平。

  压住杨不平激动的双肩，喊一声：“杨不平。”

  杨不平回神，哭泣：“边哥，我好羡慕你，你能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可以和他并肩作战……可我怎么就那么没用，连一个灵魂都护不住，边哥，我是不是特别笨……”

  路砭：“你不用羡慕，我跟他没有几次交集。杨不平，你，你什么时候……？”

  杨不平摇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在了，我心好痛好痛……他消失时我很不能消失的是我……”

  路砭沉重的叹口气，抬目看向窗外，轻声呢喃：“痛啊，我知道，爱而不得的痛，我何尝不知……

  杨不平，振作起来吧，你的命是他拿灵魂换的，他若看到，岂不是会觉得很不值得！”

  杨不平愣神，是啊，自己的命是他灵魂换的，怎么可以这么糟蹋前辈的灵魂。

  杨不平像是做错事，发现后要努力改正的傻孩子，苍白的手自己擦干眼角的泪渍。

  杨不平咽了咽没有口水的喉咙，苦涩，干疼。

  路砭给他递了床头一直放着的温水，小心扶起他，浅浅抿两口。

  杨不平喉咙稍微被湿润，恢复一些理智。

  路砭：“你看到那个老板了？”

  杨不平再呡两口水，点头。

  缓了一会儿，杨不平：“谢谢，边哥。”

  路砭轻轻将他放下，鼻息微微叹口气。

  杨不平：“你想问什么？”

  路砭：“能说？”

  杨不平：“那个老板几次三番要杀你，跟你说了，也能让你有个防备。没什么。”

  路砭凑近小声八卦道：“那个杨品不是老板心腹嘛？为什么挡你前面？”

  杨不平抠抠床边，：“这个，重要吗？你就不问问那个老板怎么样了？抓没抓着？长什么样？”

  路砭：“那个老板要是抓住了，早就通知我爸他们了，我们也不用天天带着几个尾巴到处晃。

  我记得之前的峄城，那个什么甘哥就说过你是跟着杨品的。

  你们……”

  杨不平：“边哥，我是去卧底的，不是去，……嗯那啥的！”

  路砭：“哦……我跟你说，那个杨品跟你前辈生前长得可像了，真的！”

  杨不平愣了，其实杨平灵魂状态在杨不平身体里一直模糊的，只能看大概身量，大多时候是一种灵魂交涉，看不见样貌。

  杨不平：“真的？”

  路砭：“啧，我还能骗你不成，杨平嘛，看着长大的，还能看错！”

  杨不平：“边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比前辈还小一岁。”

  路砭：“嘿，你这小子，安慰你呢，还不识好歹，年纪重要嘛！

  你要是把他抓了，什么时候想你家前辈就去看看他，解解相思之苦！”

  杨不平沉默，一会儿：“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我不需要替代品，前辈是无可替代的。”

  路砭：“啧，哎，你这傻子，人消失才明白自己心意，这不是找虐嘛！”

  杨不平抿嘴，心口好像被扎了一箭。

  路砭继续念叨：“即使没消失，你俩也不可能，啧，好可怜！俩灵魂在一个身体里怎么搞？”

  杨不平，心口好像又被扎了一箭。

  路砭：“还有，你们”

  杨不平：“好了，边哥，我知道了。

  我看明白了，你真的，不会安慰别人。我，已经想通，不用再安慰了，谢谢！”

  路砭看杨不平脸色真的不像还要继续伤心的样子，也就放心下来。

  路砭：“那个什么劳什子老板，长什么鬼模样，有照片吗？”

  杨不平：“边哥，谁家出去打架带相机。有照片警察还用得满世界找他，早就全国贴脸通缉了。

  行动是在晚上，看不真切，但能看出他是个很明显的混血儿样貌，身高跟你差不多。

  我倒下前依稀记得杨品好像打中他了，打到左臂还是偏左胸口，反正他是捂着左边跑的。”

  路砭：“杨品？打他老板？”

  杨不平不说话了，自己在医院，还不知道外面如何，公安内部有没有承认杨品卧底身份，不方便告诉路砭。

  路砭微微闪了闪眼珠，：“哦，好吧，我知道了，那个老板是个混血儿，跟我差不多高，左边受伤，我之后会小心的。”

  路砭说着，脑子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张张口，：“嘶，左边受伤？……你们有那个老板的具体资料，比如知道那个老板叫什么？”

  杨不平拍拍自己的病床：“可能云城那边警察有具体详细报告，但现在的我，也看不到。”

  路砭：“我倒是想到一个人，你什么时候出院？”

  杨不平默默一个白眼：“边哥，我是重伤！才脱离生命危险……”

  路砭站起身，有些小激动：“那我找你们周队长。

  小杨警官，等着哥帮你和杨平报仇！”

  杨不平：“？？？？”

  路砭已经消失在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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