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不赞同地说道:“慎言，言官闻风奏事乃是本职，不可轻忽！”

  程雅咬下一大口包子，没好气地说道:“我不说了，吃饭！”

  直吃到肚子有些撑，程雅才停了手。

  副将陈峥端着茶水过来，顺便收拾盘子。他看着桌上干干净净的盘碗惊讶了一下，拳头大的包子他可是拿来了差不多二十个，还想着忙完了他也吃几个呢，这怎么一个没剩啊！

  程雅看着陈峥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随意地说道:“刘先生昨夜跑了一夜，饿了，吃的多了些！”

  刘先生瞪着眼睛指了指自己，张了张嘴，在程雅的笑容里无奈开口道:“呃，对，老朽今日饿的狠了，吃的多了些！哎，人老了，吃的多！”

  澄心苑里没什么事，程雅看天还早，便先回了木槿巷。昨夜淋了雨，浑身难受，泡过澡换过衣服，程雅才一身清爽的去往暗查司。

  许是昨夜的动静大了些，今天一早的街上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显得冷冷清清的。有些街道低洼，积了水，太阳出来一照，便有些难闻的气味散发出来。

  洗过澡的清爽被满街潮湿莫测的气味淹没，程雅皱着眉头走进了暗查司的大门。

  一进门，就被闹哄哄的场面镇住了。十个两人高，半人多宽的石碑依次排列，倒像是一处巨大的影壁墙，威武霸气的很。

  黑莲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他正站在石碑前，旁边放着一箱子经卷，见程雅进来，走上前拱手问道:“司主，您看看选什么文章合适？”

  程雅走到箱子跟前，随手拿起一本，一看是《尚书》，拮据敖牙，晦涩难懂，不行，扔到一边，又拿起一本，一看是《周易》，虚无缥缈，云里雾里的，程雅摇摇头扔到一边。

  翻了翻随意拿起一本，一看，竟是《南华经》，这个好，这个好，读来顺口，自然，无为，别瞎折腾些没用的，她递给黑莲，“这个怎么样？”

  黑莲看也没看便说“好”，程雅转身便走，“黑莲副司努力吧！”

  黑莲的确很努力，到了下午的时候，吴海就来告状了，说黑莲叮叮当当凿石头的声音一直未停，扰的前院干活的人头疼。

  程雅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是啊，光想着给黑莲找点事干了，怎么忘了这个。

  拧着眉头在屋里转了两圈，程雅脑一动，看着吴海道:“走，看看去！”

  果然，刚靠近敲门，便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有节奏的传来，一点也不悦耳，在今天潮热的天气里尤其让人烦躁。

  走到石碑下，看着只穿一身短打的黑莲正专注的与石碑对抗，脸上的汗渍把石屑极不均匀的粘在脸上，倒把自己搞得像个雕刻失败的雕像。

  程雅过来的时候，黑莲也早就发现了，他假装自己没看到，沉浸在凿石头的声音里。

  忙活了一上午了，南华经的南字才有了雏形，这个黑莲，是打算一个字磨蹭一天吗？

  程雅看着黑莲笑道:“黑莲，看你凿的甚是起劲，本司主也有些手痒，借你的地方写一会儿！”

  程雅拿起凿子，来到黑莲那块石碑下背面，飞身而起，将手中的凿子如同运笔一般在石碑上写字，随着簌簌而落的石屑声，程雅写了四个大字“大音希声”！

  黑莲在程雅拿起凿子的时候，便从梯子上下来，站到石碑后看着。

  只见程雅以握笔的姿势握着凿子，看似轻飘飘的一写，石碑好似朽木一般随意雕琢，四个大字转眼便完成，如行云流水，灵活舒展。

  程雅站到一侧，等石屑落下，她看了一会儿才道:“我的字不及黑莲副司的苍劲有力，终究是差了一点。不过，与我们习武之人来说，这刻字也是一种修练，有不少人从中顿悟，或心境更稳，或内力有成，或悟出招式，总之各有所得，我希望黑莲副司也能有所顿悟，不枉这一番修行。”

  程雅惫懒练字，一直是随心而书，在这些科班出身的人眼里，那就是胡乱写的。

  黑莲震惊于程雅举重若轻的书写，心中便生了惭愧，觉得自己用嘈杂的雕刻声宣扬心底不忿的行径是多么幼稚。

  黑莲躬身行礼，掷地有声，“多谢司主教诲，黑莲谨记！”

  程雅摆摆手，道:“大家都是同僚，客气，客气了！”

  说完看似闲庭信步的离开，跨过后院垂花门，程雅舒了口气，心道，幸好黑莲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吴海在旁边奉承道:“还是司主厉害，这下黑莲该老实些了吧！”

  程雅不置可否，“但愿吧！”

  接下来的两天里，黑莲刻字的声音小下来，司里的事务也渐渐步入正轨，有吴海这个辅助在，程雅轻松下来。

  寿安殿失火的原因一直没有查到，华阳郡主去了哪里也没有踪迹，一切归于风平浪静。

  昨日立秋，夜里起了风，舒爽的很。

  今日休沐，不用早起，程雅一觉睡到快午时。

  用过午饭，看着蔚蓝的天空，程雅顿觉心境舒朗，想起和陈峥的约定。

  换了身雅青色的衣服，修饰了容貌，也学着书生的模样，手中拿了把绘了山水的折扇，摆了几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看着镜中俊秀的少年郎，程雅更觉飘飘然。

  出门前看见锦绣在收拾昨夜被风刮歪的花草，茜红色的身影比这满院子的花还娇艳，站在台阶上嬉笑道:“锦绣啊，这满园的花都羞于见你，你又何必强花所难呢，顺其自然方为大善！”

  锦绣无奈的笑着摇头，转头见程雅已经穿戴整齐，在花草丛中站起身问道:“今日休沐，公子还要出门？”

  程雅折扇“唰”的打开，走到锦绣身旁，弯腰给她扇了两下痞笑道:“难得休沐，公子我要出去放松放松，寻寻开心！”

  锦绣翻了个白眼，“姑娘出门在外万不可如此口没遮拦！”

  程雅一副受教的模样，点头哈腰笑道:“是是是，我铭记在心。锦绣可是生气公子休沐不带你出门，锦绣莫要生气，等我回来定会给你带礼物。”

  锦绣不搭理程雅的花言巧语，推着她往外走，“赶紧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程雅口中说着不着急，摇着扇子一步三晃的走出大门。

  锦绣看着程雅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摇了摇头，嘟囔道:“这般洒脱的性子，怎生就是个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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