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他儿子顾朝阳远在外省，张哥他们人品毋庸置疑，老爷子更不可能看得上他这几个钱，是了，一定是他老婆，这个家里除了他老婆季毓昭同志之外，没人会去动他那几百块钱。

  顾相琢吓出一身冷汗，所以这其实是他老婆给他的无声警告，告诉他不管他怎么藏钱，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顾相琢想明白后收起一脸愤怒的表情，默默回头又把书塞回去，根本不敢去找妻子对峙，想了想又怕儿子发现书被他弄皱了会生气，他又把书抽出来仔细抚平放好，才蔫头耷脑走了。

  出来之后重新锁好门，顾相琢还颇为伤感地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房门。

  哎，有点想他儿子了。

  要是儿子在，肯定会毫不犹豫偷偷支援他点零花钱的，毕竟他家朝阳虽然要求多了点，但在钱财上一向大方！

  江暖并不知道，顾朝阳已经让表弟顺利拿到了他爸的私房钱，很快就能买得起昂贵的电视机跟她一较高低了，进了城哪儿都没去，江暖直奔纺织厂。

  “江暖，江暖……”

  经过一家供销社，里面突然冲出来个人，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朝这头飞奔。

  江暖扭头一看那个跑得头发迎风飞舞的人竟然是蒋卓，想起昨天蒋卓是跟阮清雪一起出现的，江暖立刻猛蹬加速，她不想跟蠢货一起玩儿！

  哪想到蒋卓执着得很，顶着西北风呼呼追了得有半分钟，直到路太滑差点摔个跟头，这才不得不扶着膝盖停下来，呼哧呼哧喘着气大喊：

  “我说你骑那么快干什么，我就想问问你这三轮车在哪儿买的，我也想买一辆。”

  “吱嘎”一声，江暖毫不犹豫踩了刹车。

  转过头，江暖一副才看到蒋卓的样子，满脸惊讶道：

  “蒋同志？真的是你啊，我刚才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我，还以为听错了。”

  蒋卓一看她竟然停下了，赶紧又站起身小跑到跟前道：

  “可算停下来了，你说你这都裹成球了，竟然还挺灵活，这三轮车都快让你踩成风火轮了。”

  江暖：“……”

  说谁裹成球呢，会不会说话？你家球这么眉清目秀活泼可爱啊？

  算了算了，客户哪有好伺候的，只要不让她一张图纸改八回最后又说第一版最好看，就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在钱的面子上她都可以忍。

  跟蒋卓确认了一遍他是真的想买车，江暖才左右看看，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道：

  “我跟你说实话吧，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这车是私下找人焊的，花了我整整300块钱，给我焊车的老师傅当初可是七级工退休的，退休金丰厚也不在乎那点钱，要不是我跟他有交情，人家根本就不会答应给我焊车。”

  “而且你看看我这车的焊接抛光怎么样，不吹牛，你就是满省城去找，你都找不到几个比老师傅技术更好的，你就说300块钱值不值吧？”

  蒋卓本来就挺感兴趣，听江暖这么一说，他围着三轮车仔细看了看，发现老师傅确实技术没得说，当即痛快道：

  “三轮车比自行车贵，但这个到底是用旧零件焊的，我现在身上也没有自行车票，这样，一口价280，怎么样？”

  江暖：“……”

  小伙子穿得溜光水滑人模狗样的的，咋还计较起20块钱了呢？

  回忆了下昨天在国营饭店蒋卓的言行，江暖没有直接跟蒋卓讨价还价，而是以退为进、非常干脆地道：

  “行，280就280，大不了我豁出去面子跟老师傅多磨磨，就不信差20块钱他还不答应了，对了，我看你也是真心喜欢这种三轮车的，你要是有什么喜好完全可以先跟我说，比如说罩车厢的塑料喜欢蓝色的还是白色的，车把处要不要单独弄个名字防止被偷啊，总之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咱们怎么都算认识一场，有我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蒋卓：“……”

  他就是去友谊商店都没感受过这样的服务，如今焊个三轮车都贴心成这样了吗？

  蒋卓觉得江暖这人办事可真是敞亮大气，都有点后悔刚才讲价那20块钱了。

  等蒋卓选择完，约好两天后交车，临走江暖才像是无意间想起问了句：

  “对了蒋同志，阮同志还你50块钱了吗？”

  蒋卓一愣，忽然一拍手：

  “我说我兜里钱怎么花没了呢，还准备再去银行取点钱用呢，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昨天阮清雪在国营饭店跟我借了50，后来她说要去看脸又从我这里借走100，不行，我得去找她要回来。哎呦多谢你提醒，刚才那20我就不跟你讲了，300就300吧。”

  江暖：“……”

  她承认她以前还是见识浅了，之前觉得沈行之坐个车给1块钱就是冤大头，其实蒋卓才是妥妥的大肥羊啊。

  150块钱竟然也能说忘就忘，20块说不讲价就不讲价了，合着全世界只有她跟顾朝阳是穷人是吧？

  看江暖表情变来变去，蒋卓觉得这姑娘怪逗的，也不知道她家里人是不是都这么有意思，想起之前在国营饭店门口他就想打听的，这会儿就轻咳一声问道：

  “小江同志，你还有别的姐妹吗？”

  江暖听他问这个还惊讶了下，很快就露出一脸“我懂”的表情，点点头道：“有个堂姐。”

  “真的？那你能不能……”

  “她订婚了。”

  蒋卓：“……”小同志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

  江暖一脸语重心长道：

  “蒋同志你还太年轻了，其实我堂姐订婚了对你是好事儿你懂吗？就我那堂姐，一般人我都不介绍给他，除非我跟谁有八辈子血海深仇，那我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把堂姐嫁到他家去，搅他家个鸡犬不宁！

  蒋卓：“……”

  不是，多大仇多大怨啊，你们这堂姐妹关系，是不是有点吓人啊！

  蒋卓原本还觉得江暖脾气挺对胃口的，适合当朋友。

  现在他觉得他看人还是太表面了，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江暖同志，一定还有他看不到的另一面，不如他们还是保持纯洁的客户关系吧。

  目送蒋卓离开，江暖挑挑眉心说她可没夸张，就她那堂姐江晴，往后跟她结婚的那位家里一定是被人刨了祖坟了。

  想想又即将含泪怒赚300块钱，江暖兴奋地一甩大长腿骑上车，蹬蹬蹬骑得飞快，打算趁着这股好运一鼓作气去纺织厂把事情办好。

  她这头跟门卫打了招呼进了纺织厂，那头顾朝阳的熟人也紧赶慢赶，终于在老爷子散了早会的时候，及时把照片送到了他手中。

  顾老爷子本来在会上说多了话，正端着茶缸子慢悠悠喝水。

  等他拿起照片视线一扫，“咳咳咳”，顾老爷子不防一下子被呛到了。

  水也顾不上喝了，老爷子把茶缸子随手放在一边，左右看了看没找到他的老花镜，连忙高声喊道：

  “小张，校长，快、快把我的老花镜拿过来，我肯定是眼花了，要不咋看到这俩孩子穿得像要饭的。”

  “来了来了，什么要饭的？顾老您是在说笑吗，您……”张为民一边嘴里打趣一边把眼镜递给老爷子，等他目光落在照片上，也瞬间失声了。

  两人一起默默地看着手里那张彩色照片上，在周围光鲜亮丽的参照物下，越发显得像是小叫花子一样可怜的江暖和顾朝阳。

  随后，老爷子用力闭了闭眼。

  张为民看着老爷子这样子，动了动唇，组织了半天语言才终于小心翼翼开口道：“顾老啊，其实从这张照片上来看的话，朝阳和他媳妇江暖同志……”

  “你不用说了！”老爷子一抬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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