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能狂怒许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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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大牢里。
许百成面无表情地看着空空如也的两间牢房。
丁左和陈槐,战战兢兢地站在许百成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
许百成此时,就像是密封的铁罐子,被火烧的通红,表面看还稳得一批,但实际上内里早就快要炸了。
昨天审完贺境心之后,他就加派人手去查贺境心的底细,主要查贺境心平时和谁来往比较多,她留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还要筛查一下,如意巷那边,到底是出了内鬼,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秘密,会被贺境心发现。
他几乎是一夜都没合眼。
许百成不是没有想过,直接鱼死网破,直接派人捉拿贺境心和宋钺,就以他们畏罪潜逃的罪行,生死不论,死了最好,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但许百成不敢,哪怕只有极小的概率,他都不允许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比如说,他养外室的事被长公主知道。
所以,他明知道贺境心在威胁他,在拿捏他,他却只能强忍着心中暴虐的杀意,装作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今天到现在,一共几波人来过?”许百成的声音很稳,完全听不出他心中的焦急。
“进来的暂时还没有,不过有三拨人,来送过吃食。”丁左躬身答道。
许百成眼睛微眯,他也没问具体是哪三拨人,只回头看了丁左一眼,又问:“食盒呢?”
“都让人收着呢。”丁左答道。
丁左面色带了点犹豫不决,很想问一问许大人,宋大人如今怎么样了。
宋家那边,陪着宋大人到长安城来的福伯,今天已经来问过几趟了,但丁左现在也不知道,宋钺现在是什么情况。
“皇上很关注此案,目前嫌疑人关在我大理寺,本官就绝对不能让他们出任何闪失。”许百成正义凛然道,“都把嘴巴给我闭紧了,谁来问你们,都不许透露半个字!”
“是!”丁左和陈槐齐声应是。
“记住,无论是谁来探监,都不许进来,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这个监牢,我要你们做到水泄不通,半个蚊子也不许放进来。”许百成再三叮嘱。
“大人放心,属下必定时时刻刻守着,绝不放任何人进来。”陈槐抱拳躬身,领命作保。
许百成冷着脸,又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监牢,转身就走了出去。
丁左和陈槐目送上官离去,又过了一会儿,才双双松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不解和凝重。
“大人说,这两个人都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关押,你觉得是真是假?”丁左压低声音,凑近陈槐耳边问。
陈槐四处看了看,“既然大人是这么说的,我们只需要这么信便是。”
丁左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
“也不知道宋大人如今怎么样了,他家的老仆,已经问了我好几次,哎,以前受过宋大人恩惠,如今我倒是不好做了。”丁左有些为难。
“那也没办法,我们也不过是差吏而已,上头的命令,我们也不能违抗。”陈槐对宋大人的印象也极好,宋大人不讨上面的人喜欢,但底下的这些差吏却都还挺喜欢他。
*
此时,农家小院里。
贺境心换上了一身衣裳,一身粗布荆钗,瞧起来很像是农家小媳妇儿。
宋钺的穿着打扮,与贺境心差不多,褪去那一身公子哥儿的外皮,看上去,也就是个憨憨的农家俊小伙儿。
可见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说得是很有道理的。
“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去哪儿?”宋钺看着贺境心,这样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没忍住问了出声。
“你猜猜,我们去哪里?”贺境心没有回答宋钺的问题,反而是将问题甩了回去。
宋钺愣了一下,“要查证据的话,左相府,或者是秦王府,总不能是宫中吧?”
贺境心盯着宋钺,也不说对还是不对,就这么盯着他。
宋钺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看什么?”
“看你长得俊。”贺境心答的半点不走心,“行了,我们走吧。”
贺境心径直出了农家小院,并没有走早上时候来的那条路,直接从后门出去,翻上了山。
宋钺看她走的十分熟练,再次印证了,贺境心绝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甚至对这里十分熟悉。
“问你一个问题。”贺境心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宋钺。
宋钺收回思绪,“什么?”
“你觉得,傅棠是什么时候出事的。”贺境心问。
宋钺对于贺境心问出的这个问题,之前就仔细的推想过,毕竟这个案子可是直接交到他手里的,“我之前猜测,傅棠是在左相府出事的,我重新走了一次花轿行走的路线,那条路上全是人,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作案?傅棠的身体被砍成好几块,那样大的动静,绝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可是当天的目击者都称,轿子抬得很稳,半点都没有晃悠。路上不可能,秦王府大门口更不可能,那就只有在左相府里。”
“嗯,猜的挺好。”贺境心点了点头,“下次别猜了。”
“难道不是?只有在左相府,凶手才有可能作案!”宋钺觉得,自己的这个推论没有什么问题。
“那按照你的推测,凶手是左相。”贺境心道。
“对!左相为了不暴露秘密,牺牲一个女儿,也并非不可能。”宋钺原先只是有这个怀疑,但他那时候不知道左相和贵妃的关系,所以对自己的这个推论并不确定,但知道了之后,他反而确定了这个推测。
左相有动机,左相府是左相的地盘,他也完全有能力做得到,动机和执行力都没有问题,那左相就是凶手没跑了!
“那我问你,左相夫人是死的吗?”贺境心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左相夫人,作为傅棠的母亲,送女儿上花轿,是理所当然的吧,左相夫人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婚礼当日的细节吗?”
宋钺愣住了,他的确询问过左相夫人婚礼当日的所有细节,包括傅棠被妆娘化妆,换衣服,再到盖上红盖头,再然后,她在嬷嬷的搀扶下,一路跟着傅棠往外走。
本来,新婚之日,傅棠应该由兄弟背上花轿才对,但傅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堆女儿,硬是没有一个儿子,而这也是左相深的皇上信任的原因,毕竟左相都没有儿子,不需要担心他有不臣之心。
傅棠没有亲兄弟背自己上花轿,对于父母提议的,让隔房的堂兄弟背自己也并不满意,最后她决定自己走着上花轿。
对于这唯一的嫡女,左相夫人自然是舍不得强求,这种离谱的请求,最后也妥协了。
所以,傅棠上花轿,可是全程都在左相夫人的注视之下。
“左相就算是能只手遮天,他能在左相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弄死花轿里的傅棠吗?”贺境心问。
宋钺仍然不服气,“那说不定,左相夫人和左相是同谋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若是此事暴露了,左相绝对要被诛九族,这可是混淆皇室血脉,给皇帝戴绿帽子,左相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或许左相夫人,害怕连累母族,不得不和左相同谋呢。”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贺境心点头道,“案发之后,大理寺和刑部,应该没少去左相府吧?你们查出什么异常了吗?”
宋钺叹了口气:“若真的是他们干的,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也就是说,你们什么也没有查出来。”贺境心道。
宋钺不甘不愿地点了下头。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贺境心道,“如果左相夫妇要弄死傅棠,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傅棠出嫁之前,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足以让一个闺阁千金重病过世,如此简单的方法不用,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图什么?”
“啊。”宋钺后背一僵,是哦,倘若真的是左相和夫人,为了不暴露秘密,要杀死傅棠的话,他们有的是办法让傅棠出事,意外,疾病,哪一种都行,哪一种都更低调。
“他们的确有动机,也的确可以办得到,但——可以,没必要。”贺境心道。
宋钺眉头皱了起来,“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说得通,但没必要,可若不是在左相府杀的人,动手的也不是左相,那就只剩下了贵妃和秦王。”
“大婚当日,秦王掀开轿子,看到了里面的尸体,他惊慌失措到直接摔了一跤,当日,也可能他是在演戏,是为了显示出他事先不知情,我们先不考虑,他是如何做到杀死傅棠的,就只一点,他想要傅棠死,有的是办法,他完全可以迎娶傅棠之后,让傅棠在后院慢慢的虚弱病逝,这样悄无声息的解决掉这场危机。”
“傅棠之死,闹得越大,秦王和傅棠的真实关系暴露的风险就越大,那么同样的,左相和贵妃之间,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贺境心爬到了山顶,微风扑面而来,她微微有些喘,“他为什么要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案子爆出来?”
“因为傅棠已经死,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暴露,婚礼当日新娘惨死轿中,他必定要把傅棠之死和自己剥离的干干净净,所以他闹出来了,并且闹得越大越好?”宋钺这次开口,就多了很多不确定性。
因为他发现,自己之前,走入了一个误区,他太过在意,理论上是否可行,却没有结合实际。
“对,所以有一个可能,就是秦王根本不知道傅棠会死,他是真的感到震惊。”贺境心道,“所以他当时会做出那样的反应,会让人去报案,会主动封锁现场,还一定要把傅棠之死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这样闹得越大,对秦王越不利吗?”宋钺问。
“但这得是建立在,秦王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基础上。”贺境心道,“你觉得,贵妃和左相,有可能让这件事被秦王知道吗?要知道,秦王可是在皇帝面前行走的,稍微表现出一点异常,都是致命的。”
宋钺眼睛蓦的睁大,是了,他刚刚太想当然了,秦王极有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若他知道,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个反应!
贺境心带着宋钺翻过了那座山,七拐八绕的,直接拐上了一条小路,这条路上人烟开始多了起来,有担着担子的农夫,有驱赶着驴车的老汉,不再是之前那样,荒无人烟。
有人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再继续讨论案件。
宋钺遇到人之后,心里有些紧张,他现在可是越狱状态,也不知道大理寺那边,是不是真的会替他们隐藏越狱的事实。
“放松一点,没有人要来抓你。”贺境心看着全身紧绷的宋钺,忍不住扯了他一下。
宋钺颇为幽怨地盯了贺境心一眼,他现在宛如惊弓之鸟的状态,拜谁所赐啊!
走过了一段有人的官道后,贺境心带着宋钺,又拐上了一条没有人行走的小路。
“还要走多久?”宋钺问。
贺境心伸手,指了指前面一个地方,“呐,我们的目的地。”
宋钺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因为距离远,贺境心所指的地方,十分模糊,依稀看得出来,是个塌了一半的屋子。
等到再近一些,宋钺这才看明白,那地方竟然是一处破庙。
看到这个庙,宋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调查贺境心的时候,查出她的信众还挺多,就在几天前,她还替一个丢了孩子的老妇人,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她铁口独断,她儿子就在城外的破庙里。
很多人跟着那妇人去看热闹,也看看这贺大师是否名副其实,结果没想到,那妇人竟然真的在破庙里,找到了被打成残疾并且痴傻了的儿子!
该不会,就是这处破庙吧?
“那寻儿的老妇人,是不是你找的托儿?”宋钺将一直以来的疑问问出了口。
贺境心回头,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瞥了宋钺一眼,“我怎么不知道,我有本事在十年前,就在长安城埋个托儿?那老妇人十年前丢儿子,之后为了找儿子,浑浑噩噩十年也不放弃,这可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老妇人的儿子,就在这里的?”宋钺不解地问,对于贺境心的阴阳怪气,宋钺已经能做到无视。
“正巧看到了。”贺境心道,“她一直在找儿子,儿子的特征大家都知道,在特定的位置有个特别的胎记。我告诉过你,我见过的人,哪怕只匆匆一面,都会牢牢记在脑子里。”
宋钺:……行吧。
“也就是说,你来过这里,你到破庙来干什么?”宋钺不解地问。
“哦,我带着妹妹来长安城讨生活,一开始身无分文,我们在这里落过脚。”贺境心的语气很平淡,讲述起自己如此落魄的过去,也半点没有异样。
宋钺听她这么说,倒是没有继续往下问,他知道贺境心带着一个妹妹,在小塘村生活不下去,要到长安城另寻出路,一路上肯定不会多舒服,但没想到,她们竟然沦落到,要在这种破庙里落脚的地步。
贺境心瞥了宋钺一眼,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
她和影心倒也没有那么惨,不过这些话不必对外人说。
“这里有什么?”宋钺有些不自然的转移了一个话题。
“有线索啊。”贺境心道,“现在看,谁是凶手其实没有意义,只有找到傅棠到底是怎么死的,还原案发的过程,才能洗掉我身上的嫌疑。”
宋钺有点不理解,这么个破庙里,能有什么线索。
不过宋钺倒是没有多问,已经到了这里,他只需要看,只需要听。
贺境心进了破庙,这个破庙因为太过破旧,早就没有香火,如今沦为乞丐的落脚点,通俗来讲,这里是个乞丐窝。
对乞丐来说,头顶能有片瓦遮风挡雨,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还嫌弃破不破的。
现在是白天,还未到城门关闭之时,所以大部分的乞丐,都还在长安城里面行乞,留在这乞丐窝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根本没有行动能力的人。
贺境心在里面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坐靠在墙角的一个乞丐身上。
那乞丐坐的位置,还能晒到太阳,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宋钺打量了一下那个乞丐,那乞丐瞧起来有些老,五六十岁应该是有了,浑身衣服又脏又破,头发也乱七八糟的,这样的形象,就如同随处可见的老乞丐一样平常。
贺境心却缓缓走到了那乞丐面前,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老先生。”
宋钺眉心一跳,这乞丐是什么来头,贺境心竟然用上了尊称?
那乞丐听到有人喊老先生,并不觉得是在喊自己,他缩了缩脖子,侧了下身。
“老帮主。”贺境心见他这个反应,直接喊出了这么个称呼。
那老乞丐蓦的睁开眼睛,双目锐利地射向贺境心,但那只是一瞬间,老乞丐的这凶恶的眼神就收了回去,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贺境心,像是不知道贺境心在喊谁。
宋钺:……都暴露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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