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人丑陋的躯干突然僵立，呆愣的神情不知所措。

  林原一看牲人这幅表现，就知道对方一定听懂了自己的话！

  金币是灵魂所化，灵魂与牲人的神智挂钩。

  “吃掉它们，我想办法……”

  林原跳上蓝色屏障表面，站立高处，手中落下雨点一般的金色硬币，纷纷扬扬。

  她缓缓吐字：

  “……我想办法把你们带走。”

  牲人双唇微微张开，不知道听懂没有。

  但它还是在本能趋势下朝着金雨扑过去。

  一个猛子扎进金雨中央，牲人躯干的每一寸肌肉都颤抖起来，好像久违的电流被重新激活。

  流脓的撕裂伤口草草愈合，牲人眼底的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浑浊。

  突然，牲人毫无征兆跪倒在林原面前，声音沙哑，仿佛被炭火灼烧：

  “求……求你。”

  “只要一百万金。”

  “带走我。”

  牲人的声线微微发颤，它从手臂上撕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恭敬呈现到林原面前。

  显然，牲人的意思是，一百万金，可以换取带走一个“人”的资格。

  林原掀起眼帘，打量着似人非人的怪物。

  她没有接过牲人呈上来的血肉，反而斟酌问道。

  “带走你，对我有什么用？”

  令林原没想到的是，牲人没有费尽心思地推销自己，而是讲述了牲人城中的基本交易规则。

  ——从牲人城离开的牲人会永远忠于带它离开的人。

  面板蓦地浮现提示。

  【金币余额足够，血肉组织足够】

  【请问玩家，是否挑选合适的牲人——复活？】

  【您可为复活后的牲人自定义姓名，牲人储存在空间中，您可指定地点放置牲人】

  复活。

  简单两个字，差点让林原心神震动。

  进入游戏两个月的时间，有的人是仇人，林原杀了毫无心理负担。

  但也有一些人，她们死的时候，林原内心泛起微妙的感受。

  特别是林原最开始打听牲人城的目的，就是因为一个死去的朋友。

  【您缺少复活目标的血肉】

  面板冰冷无情的文字弹起。

  林原抬头，目光飘向遥远的塔楼。

  灿金色的能量塔散发炽热的光，用不了多久，蓝色通道就会修复完毕。

  如果再拖延一会儿，林原可能会错失从牲人口中打听到的复活机会。

  “拿到张云霆的遗产，我现在不缺复活牲人的金币。”她目光迅速扫视过周围密密麻麻的牲人，“毫不夸张的说，我可以带走这地方一半以上的人口。”

  时间紧迫，林原拥有的血肉组织，无非张云霆在宝箱留下的那块，以及面前牲人主动上供的一块。

  林原的眸子像一潭幽静的水，深沉寂静。

  非亲非故的陌生牲人自然不在林原的考虑范围内。

  留下血肉碎片的张云霆拥有实力，表面对林原也挺关心，貌似是一个合格的牲人。

  但林原并不是太想见到对方那张死人脸。

  “你活着的时候已经够添堵了，我不想你死了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冰冷的声音落下，这时，先前撒落的灵魂金币似乎失去了效用。

  牲人的灵魂即将消散，它的瞳孔失焦，愈合的伤口皲裂，黑色血水滚滚淌落。

  两只畸形的手焦虑慌乱地在空中抓着什么。

  “还给我！我是人，我有灵魂的……”

  看来金币换来的短暂清明，也终究会被牲人城收走。

  牲人在城中无时不刻都要上交代价，它们没有金币，能上交的自然只有自己的灵魂。

  林原忽然回忆起，曾经好像有人告诉过自己，在主城活动，千万不能身无分文。

  “到底是谁提醒过我……算了，想不起来。”

  “除了副本中死去的玩家外，那些破产的玩家，在众星城莫名其妙消失的人，是不是也会来到牲人城？”

  林原的眉头不自觉皱起，前方，牲人最后的灵魂被收走。

  它又变成那副呆呆傻傻的无知模样，不过这次脸上神情既没有暴怒，也没有仇恨。

  它感知到林原的呼吸，缓缓转过身子，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

  机械化的声音传来，犹如被设定好的，还没来得及运转的程序。

  “帮帮我，求你了……”

  牲人循着身体惯性，想要做出一个“祷告”的手势，尽管它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惜它的手指扭曲地交叉在一起，死活都摆不出想要的姿势。

  “奇怪，我的手到底要怎么摆放……”

  忽然，牲人整张脸上布满茫然，像一台按下“清除键”的计算机。

  它不记得那个动作该怎么摆了。

  确切来说，它不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以及……

  曾经的一切。

  所有的记忆都随着灵魂被抽空的时刻消散殆尽，牲人只是觉得，这个关押自己囚笼好大，待在笼子里面，就永远不能自由。

  没有灵魂的空壳，才被叫做牲人。

  “复活牲人城中所有人，需要多少金币？”

  林原随口一问。

  牲人一愣，尽管它听不懂，但还是下意识举起手指，指向周围所有的牲人。

  “呵。”

  林原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觉得我找不到那些人存在过的痕迹？拦着我复活我的朋友？”

  这大概是林原少有的，承认自己有朋友的时候。

  林原的眼睛注视天空，好像要穿透厚厚的云层，看穿某个隐藏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林原仰着脸，唇角翘着，气氛却降到冰点。

  “那我就把所有牲人带出来。”

  “那么多牲人都在这里，总该有我想看见的人吧？”

  面板催促她做出决定的声音还在继续。

  【请问玩家是否挑选合适的牲人……】

  “不用挑了，我心里早就有选择了。”

  林原摊开掌心，手掌中央赫然是一枚鼓鼓跳动的心脏。

  【特殊道具：X的心脏】

  【作用：未知】

  “江浔也死了，精神病院里我亲手杀死的。”

  林原手指攥紧，仿佛要将那颗蕴含无限生机活力的心脏捏爆。

  “她是我的衍生物，偷了我的技能，我的回忆，我的人生。”

  “……还有我的天使。”

  林原倏然松手，高举心脏。

  “她算玩家，也算怪物。”

  “我现在有她的血肉，也有灵魂金币。”

  “我要复活……”

  “第二个我。”

  ——同样强大的，绝对忠诚的“江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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