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面前出现一根时间轴，每个刻度代表七天，过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储存在对应的刻度上。

  过去的刻度用灰色标志，说明不可修改。

  而灰色的刻度后面，则是闪烁彩光的，充满变数的未来。

  林原静静欣赏着流光溢彩的时间碎片，将“回忆之室破损”和“心海市精神病院永远存在”的时间碎片提前。

  下一刻，时间轴归位。

  *

  【回忆之室出现裂痕】

  望着脑海里骤然出现的提示，江浔嘴角挂着机械般的冰冷笑意，唇部肌肉以微弱的幅度翕动。

  她心想。

  没时间了。

  如果回忆之室崩塌，她还没有让任何一个航海者记忆被完全篡改，让他们心甘情愿留在幻境。

  江浔就又是一只孤独的“怪物”了。

  思及此处，她立刻将“幻境构筑”的进阶特性“织梦”用了出来。

  回忆之室的原主现在还没有成长到未来的恐怖模样，在对方发觉异常之前，她完全可以再次借用一点对方的东西。

  “哥哥，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

  江浔抬起懵懂的眼睛，里面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向往。

  张云霆静静听她说话。

  “我梦到你有大豪宅，有上千亩的海洋领域，几百个海岛都归在你的名下。”

  江浔眨了眨眼，脑袋微微一歪：

  “哥哥，那是你的家吗？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我想在温暖的沙滩上看日出日落，想在夕阳底下和你散步聊天，想当一个真正活在光下的人，而不是医院里没人愿意认领的疯子。”

  “以前我吃了好多苦，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受苦了……”

  眼看张云霆脸上流露挣扎的神色，江浔内心窃喜，她知道自己要成功了。

  记忆是个很微妙的东西，它可以是编造的，遗忘的，自欺欺人的。

  一个人的记忆不代表她曾经真的经历过这一切，最关键的，还要看她的今后。

  织梦用言语勾勒的画面，生动呈现在倾听者的脑海。

  江浔和哥哥说完话，又去找姐姐。

  她很擅长利用人的心理，张云霆这边是对妹妹的愧疚，用愧疚加深虚假记忆的印象，江虞鸢那边则是对“神秘家人”的好奇和天然一致的立场。

  最后的技能使用后，记忆篡改进度节节攀升，已经突破了百分之九十。

  江浔若有似无聊着其他事情，表面将两位航海家往精神病院的门口带，实际上心底不断催促进度条再涨快一点，好让这两个人永远留在这里。

  终于！

  江浔长舒一口气，拉着哥哥姐姐的手倏然放开，脸上出现一副顽劣的表情。

  “小浔，怎么不牵手了？”

  “不是要哥哥姐姐带你回家吗？”

  张云霆疑似困惑地问。

  江浔唇角刚咧开一个弧度，这点弧度还没来得扩散，笑容就完全僵住了。

  【记忆篡改进度99%】

  【记忆篡改进度99%】

  ……

  连续几道提示都显示她依赖的进度停留在99%，只差一点，就可以让这两个人永远留下来！

  江浔嘴边的笑瞬间变成冷笑，嘴唇动了动：

  “我们是亲人啊……”

  “如果你们连我都不相信，不喜欢，还有谁值得你们信任……”

  江虞鸢眉尖疑惑地蹙起：

  “小浔，我们哪里不信任不喜欢你了？”

  江浔猛地看向张云霆，看向潜意识中可以依赖的哥哥。

  直到此刻，张云霆终于露出真面目。

  他高大的身子像一座山不可攀越，一只手按住江浔的肩膀。

  看着小女孩和记忆中九分相似的脸，张云霆有过心软，但出拳的动作却更加快准狠。

  咚！

  第一拳击中江浔的心脏，江浔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呼吸困难，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声。

  张云霆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脏，那里传来一阵一阵的钝痛感。

  他心里浮现道具“锚点锁定器”的提示。

  【警告，该副本锚点灵魂过于脆弱，请保护“妹妹”不受伤害，一旦锚点出现碎裂迹象，副本将会提前崩塌，所有玩家都会迷失在副本里】

  【锚点所受伤害有一定概率反弹至任意玩家身上，请小心行动】

  “哥哥，你也心痛，对吗？”

  “小浔只是想和你们永远在一起，我有什么错？你们要这么惩罚我？”

  江浔的头发乱了，眼尾微红，漂亮的眸子里蓄着泪水。

  这样的场景不管谁看到都会心疼，哪怕是关系和江浔比较疏远的江虞鸢，都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想要上前阻止。

  “不准过来。”

  张云霆冷冷道。

  “她做错了什么？”

  江虞鸢质问。

  张云霆一口气堵在心里，强忍痛苦，一只手牢牢锁住江浔的咽喉。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他的呼吸起伏不定，随时处在情绪失控的边缘。

  “我在游戏里待的时间够长了，我告诉你，这个游戏没有尽头。”

  “但玩家的生命有尽头。”

  “升级到一定程度，你可以通过‘模拟’，看见你在游戏里的结局，也就是看见你，可能会出现的死因。”

  张云霆嘲讽地哈出一口气，掐住江浔喉咙的五指猛然收紧。

  同等的痛苦传导到他的脖子上，但张云霆就是不放松手下力道，他的眼睛死死注视着江浔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找到一点和林原的相似之处：

  “你编的故事真的很好，好到假如让我幻想一个从来没有和她分别的故事，过程大概就是你说的那样吧。”

  “她从来不做坏事，她没有不招人喜欢，她不是被妈妈卖掉的，她没有来过疯人院。”

  “她有很好的人生，有家人朋友，永远不会来航海世界。”

  “……很抱歉，我不是你的哥哥。”

  张云霆眸底幽暗一片，那双素来锐利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名为“绝望”的情绪。

  “我和我的朋友模拟过一百次，每次我看到的死因，都只有一种可能。”

  “我唯一的死因，是她。”

  对张云霆来说，某种意义上，他面临着两难的结局。

  ——相信记忆，滞留在幻境；不相信记忆，按照原本的轨迹，正面对上林原。

  不管是他死还是林原死，大抵都不会好受。

  张云霆不禁有点恍惚，林原死了，他会把她从牲人城带出来。

  假如他死了呢？

  周围的建筑突然晃了晃，心海市精神病院像撕开一层温馨的外衣，展露底下劣迹斑斑的残垣断壁。

  【警告，副本锚点正在遭受攻击，面临生命危险】

  【副本“心海市精神病院”陷入不稳定状态，玩家将会陷入“迷失”结局】

  【请保护锚点——】

  张云霆一把掐断江浔的脖子，道具“锚点锁定器”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疯了？！”

  旁边传来江虞鸢震惊的声音，很快，她愣住了。

  因为锚点锁定器上显示的锚点，赫然变成两个。

  更诡异的是，死去的江浔脖子上长出黑色绒毛，覆盖伤口，与此同时，她睁开眼睛，瞳孔的颜色有些许改变。

  江浔的眼睛没有看向哥哥姐姐中任何一人，而是看向悄然出现在两人身后的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笑声压抑怨恨。

  “你来了啊。”

  “明明你拥有那么多，为什么不等我得到你的一点点东西，你再从这里离开呢？”

  “我该……叫你什么？”江浔盯着真正让副本稳定的人，自顾自说道，“林心原？林原？”

  回应死而复生江浔的是一句霸气，又理所当然的话。

  “叫祖宗。”

  林原看了一眼浑身僵硬的江浔，补了一句。

  “小冒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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