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站在镜子前，久久无法平静。

  她看到了什么？

  二十分钟前，趁着老巫婆去仓库拿食材的时间，她毫不犹豫一溜烟顺着木梯溜上了甲板。

  没有想象中的海风，相反，却是十足的腥臭。

  是那种，肉腐烂了很多年的气息，新旧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甲板上到处都是红色，斑驳的栏杆，锈迹斑斑的水龙头，裂开的甲板缝隙似乎还能看见蜘蛛网……

  像一艘很多年没有启动的船。

  阴风吹得船头破破烂烂的旗帜猎猎作响，如同枯树枝摇曳……江菱的震惊无以复加，她走到船边——

  江菱的记忆中老巫婆说过，这是一艘捕鱼船，只是经过浅滩被搁浅了，所以才会遭遇源源不断的僵尸。

  然而，江菱登上甲板以后，放眼望去这一艘巨大的鬼船，根本就不像是捕鱼船——甚至江菱根本不认为它可以航行。

  甲板上并非什么都没有，相反，是矗立云霄的破烂大楼。

  江菱看见那最终消失在云层中的大楼内，坐着一排又一排尖牙利齿的东西，长长的四肢有部位只剩下白骨。

  他们此刻正大快朵颐着一堆烂肉——正是老巫婆每天储存在酒桶里的肉。

  江菱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却不只是恶心，她的胃还有些莫名的……兴奋。

  那不是动物的肉，没有厚重的皮毛；不是僵尸的肉，颜色并非绿色……

  那是人的肉，毕竟，距离她比较近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只手。

  到处都是血迹，干涸的，流动的，腥臭的……

  江菱受不了了，她跑进刚路过的废弃卫生间，却看到了永生忘怀的一幕。

  面前的镜子倒映的并非她自己，而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用没有眼仁儿的红色窟窿盯着自己。

  他的嘴巴上，眼睛上全是针线的痕迹，头上还长有曲折尖锐的角，嘴正吐出浓厚的烟来。

  “我靠！”江菱惊呼一声，退后两步。

  不怪她，这镜子里的东西长得太惊悚了。

  然而让她瞠目结舌的还在后头。

  只见镜子里的人也动了，同样的动作，后退两步，嘴一张，吐出一口黑气。

  ？？？

  你别吓我啊！！

  江菱难以置信地伸手摸脸，他也伸手摸脸；江菱转圈，他也转圈……

  这……是我自己？

  江菱在那里足足待了十分钟，证明出这个东西真的是自己。

  镜子中的男人看着江菱，保持着和她一样惊讶的扭曲表情。

  江菱觉得有些荒谬，她终于错愕地伸出手，伸向镜子。

  而镜子中的人同样伸出他戴有甲械的手，抚上了镜面。

  就在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男人突然脱离了江菱的运动轨迹，那只手就那么直直从镜子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江菱的手。

  “在冥船上，一切真实都将脱离幻象的保护……”

  巨大的力道一瞬间加在江菱身上，她一惊，瞬间岔开腿保持最稳定的三角形站姿。

  可尽管如此，那力量还是顺着他的胳膊攀上来，将她一点点拉向镜子中。

  我giao你大爷啊！江菱心里直骂娘:什么玩意儿，就脱离幻象保护了！

  真实脱离幻象保护？

  哪里真实啊！这妖怪竟敢冒充俺老孙……

  这不是重点，我不是才是江菱吗，那这男人又是何方妖孽？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话就要把我拉进镜子里。

  江菱气急，情急之下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了角落除修水管子用的螺丝刀。

  她用力弯下腰去，手指尖距离螺丝刀就差一点……

  “我才是万恶之主，我才是！”镜子里的声音听上去比刚才更急了，缠在江菱手臂上的力道猛然加剧。

  是你*……

  见自己站着已经无法抗衡镜子中的力量，江菱一只脚蹬在水池上，猛然一撑，手又出来了几分。

  她努力去够螺丝刀。

  “你无法替代我……永远都不能！所以，让我出去！”诡异的声音围绕在江菱耳边，她全身冒冷汗，可依旧不愿意松手。

  说完，镜子里居然伸出了一个巨大的鬼头，眼睛神经吊在外面转动着，张开流着口水的嘴就要咬江菱的胳膊。

  这时，江菱总算是拿到了螺丝刀。她借着那股力量猛然挺起身子，螺丝刀被她狠狠扎进了镜子。

  镜子碎了，刹那间四分五裂。

  那股力量消失了，然而男人却并没有消失，而是看着江菱。

  “你别想代替我。”江菱咬咬牙:“我确实不是你，但是你也不是我。”

  “该滚的是你。我不管万恶之主是什么东西，如果比我强，我一定会成为比你更强的家伙，你别想控制我一分一毫。”

  江菱觉得自己的野心此刻已经达到了巅峰。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以后，镜子中的男人并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微微上扬。

  “一切真实都将脱离幻象的保护。”男人张开嘴说话，却没有舌头:“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就是我。”

  江菱突然就出了一身冷汗。

  回过神时，她依旧站在那面镜子前，维持着刚才转圈的姿势。

  你就是我……什么意思？

  江菱看向镜子里的人。

  他似乎不再具备刚才的活性——相反，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只是江菱的倒影，仅此而已。

  江菱下意识又伸手摸了摸脸，却僵住了——我的，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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