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镇后没多久，祁煜去了一趟水神庙，然后就转路重新出现在了海边。

  这一趟人类之旅，匆匆又过去了很久。

  至少，比他以为的要久。走路比想象的要花时间，而这里地形复杂，哪怕是他方向感不错，也着实走了不少弯路。

  他找到了一些族人，也将谭灵他们聚集的海域告诉了他们。

  二牛说的那些事情，他自己也查到了一些，只是终究没有本地传的这些光怪陆离。

  其实事情也不算太复杂，大概也就是天灾人祸的时候，暴露身份救人。

  最后死活不知，人类这种生物，祁煜从来都不会小觑。

  他甚至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些获救的人类……所以他也没忘记告诫那些混迹人类中的族人，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不然曾经菲罗斯的一切，恐怕都会重演……

  海神的告诫，自然没有利莫里亚人会不在意。

  哪怕他们已经凭借自己的天赋，在人类的圈子里混的很开。

  但是，人类的恶意从未断绝，就像人类的善意始终存在一样。

  人类社会的复杂，从来不是利莫里亚人靠想象所能理解的，而这一切，也只有真正的深处其中，才能体会得到。

  所以族人愿意走入人群，祁煜本身并不反对。

  因为在菲罗斯的时候，他就曾经试过在人群中周旋。

  而当时学到的东西，时至今日都还用得上。

  这次去人类的世界一圈，祁煜买了一个项链，将那枚戴不上的尾戒变成了吊坠，戴在了脖子上。

  结晶消失的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不想连唯一的念想都丢了。

  虽然祁煜也明白，有形之物终有无形的一天。

  而且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大概也明白了。

  走路的时间长，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件好事。

  因为走路的时候不需要想别的事，他可以对着记忆一点一点的探寻。

  思来想去，能被做手脚的事也就是祭祀之前自己突然睡着的时候了。

  或许……还更早吧？

  也许早在公主殿下记忆觉醒的时候，就开始了吧？

  祁煜站在海边发呆……

  当时在城门口的时候，自己就一直站着没动。

  其实主要也是公主殿下从来都没有用契约控制过自己的缘故吧！

  所以他无形中就将这个最重要也最可能的事情给排除了。

  也许这不是她的本意，但是有安蒙在……

  以他们的性格，会想出这样的办法也是可能的。

  不得不说，公主殿下真的想的足够长远。

  最起码，他都是过了几十年才突然察觉的，而在这之前，他过分安静的那段时间了，自己竟然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不对劲？

  以前，祁煜很怕想起过去，可是现在，他经常刻意去想，让自己加深记忆。

  而那些深刻的记忆，往往也意味着痛苦。

  尤其是她在水流之上剖心的场面，每每想起……都会痛彻心扉。

  可是他不得不借助这些记忆去迫使自己不再忘记。

  谁能理解，一向自诩记忆过人的他，如今竟然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只剩下模糊的身影和轮廓，停在记忆里。

  那些他无比珍贵的音容笑貌，都散落在了那些年吹过的……不知名的风里。

  他知道公主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像她自己那样，突然的失忆，自己也会觉得怪异。

  可是利用契约一点一点无声的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抹去……

  这招实在有些高明，就连祁煜都有些佩服她。

  明明自己想了那么久怎么安置她，结果竟然是自己被她安置了。

  只不过，也许她没想到自己会来到这里吧？

  也或者，这又是命运安排的一种错过？

  来到这里后，海神的力量就被无形中压制了，虽然他还是可以使用，但是……终究不似在利莫里亚那般自由。

  也许她是想着让自己在被安抚过后，一点一点忘记，然后重新开始新生活吧？

  可是公主殿下，我并不想忘记，哪怕是记忆中……鲜血淋漓的你！

  我也从未有过哪怕一刻的逃避。

  不过因为这些事，祁煜也渐渐发现……

  他的性子和公主殿下的性子，有些地方真的是惊人的相似。

  也许令他们相爱的，就是这部分相似吧？

  可是，如果两个人都互相为对方牺牲，那是不是结果就总是像现在这样？

  永远都有一个人，在离开或者追逐的路上？

  深吸一口气，祁煜踩着皮鞋的脚步渐渐迈向了海域。

  随着一步一步渐渐的深入，祁煜的身影渐渐也被湛蓝的海水所淹没。

  他心里还有些疑问想要求证。

  而这些问题，大概只有安蒙那一支的族人能够解答了。

  想找他们，就要去谭灵那片海域……

  依旧是漫长的旅行……

  任由海流推着自己在大海里徜徉，祁煜的视线依旧在扫过下方的每一寸海底……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可还是有些不甘心……

  这么多年，他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利莫里亚是很重要，可是……

  他的想法却早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

  如果说，年少时他也曾想过，要成为利莫里亚的守护神，成为英雄守护所有族人。

  那现在他倒是觉得，有时候适当的放手，任由他们接受自然界优胜劣汰的洗礼，也是一种守护。

  就像海洋干涸的三万年里，那些消失在金沙之下的鱼骨一样。

  虽然稀少，但是他们还是活了下来，并且逐渐适应了在荒漠里的生活。

  哪怕狼狈、哪怕苟延残喘……

  可还是活了下来。

  人类没有神明，却创造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辅助自己让生存变得更容易。

  他们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利莫里亚人是神的后裔……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这次人类之旅，祁煜就看到族人能够很好的融进人群。

  哪怕是因为现在的人类看起来更单纯一些。

  祁煜还记得，公主殿下的那句话。

  她说，人类之所以复杂，是因为资源少，人多。

  而利莫里亚占据了辽阔的海洋，丰饶的水域，可是人数却没有那么多。

  所谓物竞天择……

  “就是既然一条路走不通，就换另一条路继续走。我理解的对吗？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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