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点头，安蒙反而叹了口气。

  “怎么了，长老？”

  “公主殿下，您想没想过，以后怎么办？”

  “以后……”

  “嗯，如果他……不在了，您打算怎么办？”

  “……”

  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哪怕是他当初就那么在我眼前消散成泡沫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甚至浑浑噩噩的好多年里，他都在梦里陪着我。

  我甚至无法想象，如果我的世界没有他，会是怎样的景象。

  突然低头，我好像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我，会不会想要个孩子了。

  “长老，他……是跟你说了什么吗？“

  “唉……”

  长长的叹息，让安蒙仿佛又苍老了很多。

  我低着头，看着面前杯子里的水。

  “祁煜今天问我，想不想要个孩子。”

  安蒙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我。

  “孩子……”

  “嗯。”

  “那您怎么回的。”

  “我说，比起孩子，我更想要他。”

  安蒙随即收敛了目光。

  看来……他似乎很期待祁煜会留下子嗣吧。

  也是，毕竟是他看着自小长大的孩子，要是就这么彻底消失，大概也是很难接受的事吧？

  何况，利莫里亚人的繁衍本就比人类来的不易。

  又是如今这种，没有海洋的情况下。

  “殿下，我是说，如果……您愿意留在利莫里亚生活吗？”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似乎有过这个预期，算不得太失望，只是轻轻的叹气。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果……可能守着我们，会活的更容易些。”

  “我明白，长老。可是……没有祁煜的世界，我大概……活不下去。”

  长老一脸困惑的看向我，过了很久他的眼睛逐渐亮起。

  “您……您是说……”

  我点了点头，可是安蒙的眼睛却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唉……没用的，没了您，他恐怕也一样。你们啊……唉！”

  安蒙很久都没再做声，直到我开口问他契约的事。

  “长老，我想知道，这个契约，是不是真的无法违背？”

  “契约……至少记载上是的。就像祁煜他想烧毁契约，抹除你们之间的一切，可事实上只要您心里还惦念着他，他就无法阻止契约的再生。”

  “其实我想起来的时候只是朦朦胧胧的，当时我好怕他就此离开，一直在心里祈祷，让他等等我，一定要等我！”

  安蒙错愕了片刻后，突然想起当时祁煜一直站在门口望着城门口。

  所以……他当时究竟是自己舍不得，还是受困于契约呢？

  “长老，我是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用契约控制他，完成祭祀仪式吗？”

  “您……”

  “如果您是担心，他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的话，我想……也许契约会有办法。”

  “可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吧？”

  “长老，你说我们轮回了这么多世，如果他还活着，我是不是还会再度轮回呢？”

  “这……没人知道答案，只能是赌。”

  “是啊，赌……可是比起我，需要他的人更多，如果他就这么寂灭在人世，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样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有一天，他不再是海神，我也不是公主。我们就当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活在一个平等自由的地方。”

  安蒙的眸光闪烁，他安静的听着，甚至浑浊的眼里好似有泪光。

  “别这样，长老。我没你想的那么无私，只是……在很多的轮回碎片里，我好像恍惚间看见我们在一起。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欺骗自己的梦境，可是为了这解不开的宿命，我想赌一次！”

  “就像你说的，我也舍不得他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利莫里亚终究会有改变的一天，到那时候，我也希望他能自由！”

  安蒙深深的呼吸了几次平复情绪，随即点了点头。

  那一天，我在安蒙那里学了好多东西，直到祁煜睡醒了来逮我。

  看他生气的瞪安蒙，我只好拉着他离开。

  “今天醒的这么早？”

  “天都黑了，还早？”

  “嘿嘿……”

  “你又来找他干嘛！”

  “听听利莫里亚的故事啊，不愧是长老，学识渊博啊！”

  “你想听，我也可以告诉你，根本没必要找他。”

  “可是你不是在睡觉嘛！”

  “哼……”

  “好啦，别生气了，我们去吃东西？”

  祁煜见我哄他，视线扫了我一眼，总算是闭上了那张战斗力极强的嘴。

  他牵着我，走过黄沙遍布的道路。

  可我知道，这里不久之后，会再次被海洋重新覆盖。

  无尽的海蓝，会重新孕育新的生命，利莫里亚会再次出现在这片深海之底。

  到时候，人类和海洋会达成和解吗？

  也许，永生的答案，他们已经找到了吧？

  这漫无止境的生命重量，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抬头看向祁煜，他的目光正在直视前方。

  我不在的三万年里，他从一条粉嫩傲娇的小可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不知道，等下一次再相遇的时候，他又会变成怎样？

  也许会怪我、甚至恨我吧？

  毕竟曾经我也以为不管多久，我们之间都不会变的。

  可如今的我不再是曾经的我，而他也不再是曾经的他。

  我说不好这是一种成长，还是被生活打磨成了另一种样子。

  但如果，命运仍会将这样的我们相连，那样的未来，就好像……也不错？

  “你在笑什么？”

  “嗯？我笑了吗？”

  “是啊，笑得好开心呢！”

  祁煜突然低下头来看我，我连忙往后躲。

  他见我羞红的脸，突然笑了一下。

  “在外面呢！刚才吻痕都被安蒙看见了！”

  “这有什么，你是海神的新娘，他们都知道的。”

  “……”

  这家伙，怎么突然脸皮这么厚了！

  而且为什么我还觉得他笑的有些得意和炫耀？

  “刚才在笑什么？”

  “就……在想……”

  “嗯？”

  “想我们下一次相遇时的景象？”

  “下一次？”

  看祁煜有些困惑的脸，我不由跳起来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眼见着熟悉的绯红在他脸上占领了高低，我猜他肯定没心思再去想别的了！

  夜风在我身后追逐，我脚步轻快的奔向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未来。

  而祁煜在短暂的迟疑后，也踏上了……

  我为他铺就的未来……

  抱歉，我最爱的小鱼！

  若无法在未来相遇，请你……好好活下去。

  若还能在未来相遇，无论是怎样的抱怨，我都会耐心的听。

  希望……

  转头，泪自笑颜上，滴落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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