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闹仰着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掌，眼角不停地淌着温热的泪水，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扯着嗓子尖叫着，“花大哥，求求你不要抹掉我的记忆，我会听话的，求求你了，杜大哥，求求你了，我真的会听话等你们来看我，我真的会听话的，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想忘记你，我不能忘记你啊，不能，不能，我不能忘记你，不能……”

  祈求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响起一声尖叫声，一刹那后，破庙恢复了安静。

  花渐离收起手掌，看着昏睡过去的阿闹，拿出白色方巾擦了擦小脸上的泪痕，这才站起身道：“阿穹，为何如此？”

  川穹感受到腿上的禁锢缓缓消失，这才看向阿闹，缓缓道：“等一个人的滋味我已经尝过了，更何况，是一个不归之人。忘了这纷扰，重新活一次，应该也不错。”

  闻言，花渐离心下震惊，原来，自己竟给了他这样的过往。

  “阿穹，以往是兄长错了，以后不会再让你等我了。”

  “好。”

  两个人背对着阿闹站在房门前，看着天上不时变幻的风景，心有灵犀地一言不发。

  花渐离偷瞄着一旁颀长的身影，不禁感到难受，当年那个连银子都分不清的小孩，如今早已长大，但这长大的代价却是孤身一人。

  这四年，自己虽然断了腿，但好歹有师父陪在身边，且吃穿不愁，可他呢，自己只留给他一个并不相熟的张伯陪在身边。

  等一个不知何时归来的人，有多孤单？

  这几年，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川穹感受到花渐离的注视，并未转身，此刻的他，心乱如麻！

  自己给阿闹找了这么一个结局，他会欢喜吗？

  两人的心思各自活络着。

  约莫三刻后，阿闹这才悠悠转醒。

  他用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两个背影，立刻蜷缩起了身子，忐忑不安地小声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这动静，两人齐身转了过来，这可把阿闹看呆了眼，他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哥哥，而且还是两个。

  左边一袭玄衣的哥哥嘴角勾着一抹笑看着自己，十分温和，只见他一头长发高束，眉宇之间神采四溢，右手手摇一把玄青折扇，更显得整个人玉树临风，宛如天人一般。

  至于右边的哥哥，身着一袭月牙白轻衫，长得虽然没有身旁之人那么好看，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天际中最引人注目的星星一般，让人看了，总觉得会沉沦其中。

  只是，这个哥哥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花渐离看着痴痴的阿闹，嘴角噙着笑，道：“你醒了？”

  阿闹这才从自己的臆想中反应过来，看着眼前如此之姿，不禁放下了戒备，长得这么好看的哥哥，一定不是坏人，于是弱弱地道：“你们是救了我的神仙哥哥吗？”

  他好像记得商队被山贼抢劫了，他们不讲道义，不仅抢劫，还要杀人灭口，自己在爹爹娘亲的保护下逃了出来，可他们，都惨死在了山贼的刀下，如今只剩下自己了。

  “哟，小家伙的嘴真甜，喏，是这位哥哥救了你。”花渐离指了指川穹道，这份功，他可不敢抢，也不能抢。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小家伙，你叫什么啊？”花渐离看着一言不发的川穹，只好充当两人的“信使”。

  “莫腾。”

  “莫腾？要不叫你阿闹吧，闹腾闹腾多好。”花渐离总觉得这个名字叫得不顺口，于是自作主张又叫回了阿闹这个名字。

  川穹并未阻止。

  “阿闹，好啊，以后闹便是我的字了。反正日后也没人替我取字了。”阿闹低着眼眸嘴里嘀咕了这么一句。

  闻言，川穹眼底波动了些许，这才抬眸看去，“阿闹，我们虽然救了你，但是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不能将你带在身边了。我们替你找了一个去处，你可愿去？”

  阿闹连忙点点头，“愿意愿意，只要能吃饱穿暖我都愿意。可是，我想跟着你们。”眼前的两个大哥哥让他感觉很安全，待在他们身边，应该会很安全吧。可是，自己什么都不会，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待在他们身边。

  “好。”

  “我该如何称呼你们呢？”

  花渐离犹豫了一下，这才道：“这位哥哥叫杜陵，唤他一声杜大哥便好。至于我，唤声花大哥就好了。”

  “杜大哥，花大哥。”

  “哎。”花渐离连忙应了一声，然后用胳膊肘捣了捣一言不发的川穹。

  川穹会意，这才张嘴道了声“哎”。

  听到回应，花渐离这才作罢。方才自己做了罪人，如今无论如何也要让阿闹心里舒坦舒坦，也算自己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天色还早，为了不耽搁时间，花渐离与阿闹跟着川穹离开了破庙，径直走向盐官郊外深山处的一座道观。

  这路越走越荒凉，越走越荒凉，四下除了鸟叫声与风声，便无其他了。

  一路上，花渐离紧紧握着阿闹的手，生怕他走丢。

  “阿闹，你可害怕？”

  “花大哥，有你和杜大哥在身边，我不怕！”

  “阿闹真可爱。”

  若没有这些破事，带着阿闹闯荡江湖应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至于阿闹，也只是跟着这两个十分好看的哥哥走着，什么也没问，因为他心中十分明白，自己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他们肯救自己，已经是自己最大的幸运了，如今还要给自己找安身之所，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的呢？

  至于在一旁冷着脸的川穹，也是一言不发。

  就这样，三个人在沉默中走到了目的地。

  山门外，花渐离抬头望着长长的台阶，当看清观名时，他心下一震，“这里的确是一个好地方。”

  “这里的观主与我有过一面之缘，这点小忙，还是能帮的。”

  闻言，花渐离淡淡笑了一下，看破不戳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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