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过后，秦老爷子再也没有出过石头镇。

  从洛城回来，一个月后，老爷子就去世了。

  他是在夜里走的，走得很突然，也很安详，他们第二天起来，才发现人没了。

  许瓷对于外公的离世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当他真的没有生气地躺在她的面前时，她依然做不到坦然面对。

  她半蹲在外公床边，看着他已经发青僵硬的脸，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明明昨晚外公还在笑呵呵地跟她说话，和她一起下棋，怎么今天一大早起来，他就走了呢？

  卫执站在她身后，迅速地打电话报了丧，然后静静地陪着她。

  许瓷静静看了会儿外公，说服自己他已经离世的消息。

  当初外婆去世的时候，她就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老人去时候一是要烧落气纸，二是要净身穿衣，这是当地的传统风俗。

  烧落气纸，寓意送老人上路，也是给他备好的盘缠。

  许瓷站起来，声音很冷静，“卫执，我去找纸钱，你去找老衣。我们需要先烧落气纸，然后在他们赶来之前给外公净身穿衣，我需要你的帮助……”

  “小瓷人，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卫执看着她，深深地说完，就去衣柜找衣服了。许瓷找来打火机和纸钱，给外公烧了一个落气纸。

  然后两人合力一起给老爷子净身穿衣。

  “你去找个干净的毛巾，我来”

  卫执让她在边上站着，他自己动手给老爷子擦拭了全身，然后和许瓷齐力给他换上老衣。

  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衣服不太好穿，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妥当。

  很奇怪，人浑身都僵硬了，但许瓷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

  很多人对于死去的亲人，接触ta尸体的时候会害怕，会畏惧。

  许瓷胆子一向很小，小到不敢踏进别人家灵堂的那种，但是今天她居然能毫不害怕地替外公穿上衣服，不是因为胆子变大了，而是因为这个人是外公，从小看着她长大，教她做人的外公。

  许父许母还没有赶过来，卫执把许瓷先带出房间，让她在院子里坐下。“小瓷人，你先在家里等着爸妈他们过来，我去通知村上的人，请大家过来帮忙。”

  “……好”

  “乖，我很快就回来。”，卫执抱了抱她，然后起身出门。

  卫执很快就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的都是些年纪较长的，他们对于办白事非常有经验。

  剩下的事他们迅速接手，没让两个年轻人管，在村干部的安排下去各自去做自己的任务。

  设灵堂，借桌椅板凳，请先生，采买……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得进行。

  等到一切都进入正轨，许家才从洛城匆匆赶到。

  许母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了，在许父的搀扶下进入灵堂。

  卫家人落后一步，也赶到了。

  卫妈妈见不得这些亲人离别，她的眼睛有些湿润，而卫暖已经哇哇哭起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见外公最后一面，他就去世了，卫暖很伤心。

  等她磕完头，许瓷把她搀扶起来，找了纸巾给她把眼泪擦干净。卫暖任由着她帮自己擦，擦完给了她一个熊抱，“呜呜呜，阿瓷，我好难受……”

  许瓷抱着她，轻轻地拍她的后背，小声地安慰。

  “外公虽然看似离开了，但是实际上没有，你看山川河流是他，花草树木、虫鱼鸟兽都是他，他会以另外一种形式，陪在我们身边，所以小暖，不要伤心……”

  “真的吗？”

  卫暖睁着她被泪水朦胧的双眼，看着她。

  “嗯，相信我”

  许瓷的声音温和但坚定。

  卫暖慢慢止住了哭泣，她突然发现自己被许瓷的三言两语就给治愈了。

  她家阿瓷就是一个超级会安慰人的小天使，即使自己也很伤心但是她自己忍住，也要分出心思来安慰她。

  “阿瓷，你如果想哭，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给你……”

  卫暖带着哭腔的话语，配着她那张小花脸，多少有些滑稽。

  许瓷笑了笑，“谢谢小暖，但是我不想哭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

  “嗯，如果嫌我的肩膀太矮了，就去靠哥哥的，他的肩膀你永远可以依靠”

  许瓷笑着答应了。

  “话说我哥去哪里了，好久没看见他了”

  “他在外面忙”

  办白事，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对于地邻上的人来说，相对熟悉的能够代表主人家掌事的就只有卫执了。所以他们有什么都去找卫执商量，让他拿主意。

  所以他自从接了卫家人进来，就不见了踪影。

  卫执虽然从来没有经手过这些事，但是做起来有模有样，条理分明，心中有数，村支书对他赞不绝口，十分认同他的能力。

  许瓷看见他进进出出，面容沉静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说不出的安心。幸好外公离开的时候，卫执在她身边，不然她不可能有这么轻松与镇定。

  卫执似乎已经成了她的坚强的后盾，因为有他在身后，所以她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害怕。

  就算做错了也没关系，就算抵达不了终点也没关系，因为不管如何，总是有卫执在后面替她兜底。

  她想起外公昨天晚上和她讨论起卫执所说的话，外公说卫执这个人，值得她托付终身，是如今这个世道上，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那种。

  许瓷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深以为然。

  “在发什么呆呢？是不是累了？”

  卫执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她的身边，关切道。

  “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到外公说过的一句话，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卫执以为她还沉浸在失去外公的悲伤中，摸了摸她的头作为安慰。

  “我那还有事要忙，你如果累了，就自己回房间休息一下，乖”

  “你去忙吧，我不累”

  许瓷把他的手拿下来，让他去做事，她自己转身回了灵堂。

  这个时候知道消息来的都是至亲，所以人很少，灵堂旁边的沙发上，许父许母在思考着要请什么人，一个个地打电话报丧。

  许瓷对于自己家中的远亲不了解，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给零星的几个少来吊唁的人回礼。

  她知道久跪对胎儿不好，所以隔一段时间就站起来到院子里活动一下，换许唯。

  许父许母本不同意她做这些，但许瓷坚持，便没有再限制她。

  老爷子都走了，许瓷作为他生前最喜欢的小辈，就让她再尽一尽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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