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凡和元宝眼看就要走到大门口了，陆景凡想起出门前君卿的话，他问元宝:“你是想跟我去不打烊，还是留在这里继续逗狗？”

  一听他要去不打烊，元宝内心一阵激动。可喜可贺，陆景凡终于想开了，这要是再劝下去，他铁定露馅。

  元宝还没说他的选择，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粗重的犬吠声，伴随的还有人的尖叫呼救声，不用猜，又是那只大黑狗在作怪。

  鸡飞狗跳的动静让元宝想起之前遇到的一幕，“那只狗老是往那边院子跑，估计林夫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不跟你去不打烊了，我要留在这里看好戏。”

  “不想见见不夜城的城主？”

  元宝一听城主这俩字心里就哆嗦，跟城主没什么关系，是被阿宁昨晚的举动吓的，不过他不会跟陆景凡提，“算了，想想都可怕。”

  陆景凡搞不懂他为啥那么怕城主，虽然他自己心里也发怵，不过看他似乎不想多谈，他也就不再多问。

  既然元宝要留下，他也没必要跟着陆景凡再往外走了。说了句祝你成功，元宝折身朝君卿住的小院走去。

  陆景凡走到林家大门口时，刚回来不久的林志远带着妻女着急忙慌的追了出来。陆景凡对他们的呼喊置若罔闻，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留下林家一众神色尴尬。

  再说不打烊的代理掌柜明辉，因为良策离开时的那个转身，他昨晚特地回了一趟不夜城。他需要向城主汇报一下工作进展，顺便打听一下城主对他还有什么吩咐。

  城主不在城里，季风向他转述了城主的原话，让他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去请示小城主。

  于是苦闷的明辉又跑了一趟玉林，冒着被阿宁误伤的危险，谄媚的询问她怎么处理陆景奇的事。

  阿宁的心情不是很好，不过她还是爽快的给出了答案，所以明辉一早去宫里清算了银钱后就按照阿宁的指示，将陆景奇、千锦荣以及千玲珑的家碾了个干干净净。

  明辉觉得阿宁太仁慈了，要是按他的意思，必须得把这些人打一顿才行。奈何阿宁没开口，他现在可不敢擅作主张。

  砸家这件事中间还出了个小插曲，明辉差一点儿就闹出大笑话。

  天启国的规矩是皇帝一日不死，皇子一日不能封王，成年的皇子出宫后居住的宅子只能叫皇子所，比如陆景奇的宅子就叫十皇子所。

  明都因为土地资源有限，最后一个成年的皇子陆景非暂时还没有分到自己的宅院。

  没有就职京兆府的时候，他住在陆景凡那里，后来就搬去了京兆府衙后衙。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还是会待在九皇子所里。

  陆景凡这些年很清闲，闲到成天待在宅子里种花栽树养鱼遛狗。四年的时间，当初栽下的小树苗也长得有模有样了。

  陆景奇的十皇子所左邻八皇子所，右挨着陆景凡的九皇子所。要不是阿狸及时拦住，根本没看门匾的明辉这一扇子扇起的风就能把陆景凡的家夷为平地。

  明辉把阿宁交待的事情办妥后就回了不打烊，没想到进门就看到坐在店里出神的陆景凡。明辉忙看向阿狸，阿狸对他摇摇头。

  阿狸回来的时候陆景凡就站在店外，听邻居说来了有一会儿。应该，不是为了差点儿误拆他家的事。

  明辉也是不懂了，明明大家都按顺序排的，怎么到了老九老十这里就非得搞个特殊。

  “殿下有事？”

  明辉在陆景凡对面落座的同时，阿狸很积极的送上了茶水，就怕人家真是来讨公道的。

  陆景凡回过神来，他还没说话就看到了明辉脑门上粘着的一撮狗毛，这狗毛瞧着特别眼熟。

  站在旁边没走的阿狸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陆景凡的眼神，她低头一看，心里不由一惊，手也跟着到了明辉的眼前。

  明辉虽然知道阿狸不会伤他，但是出于本能，他还是抓住了这只爪子。

  阿狸疼得龇牙咧嘴，但是更惦记明辉脸上的狗毛，她急忙提醒：“大人你脸上有东西。”

  明辉抬手一摸，果真在额头上摸到一撮毛茸茸的东西，拿下来一看，他嘴角抽了一下，“阿狸，你最近盐吃多了吗？”

  陆景凡伸手拿过那撮狗毛，都不用细看细闻就能猜到这是谁的毛，于是他问明辉：“明掌柜去我家是有事找我？”

  阿狸急忙去薅那撮毛，并强行辩解道：“我最近换毛，这是我的毛！”

  陆景凡觉得好笑，由着她将那撮狗毛拿走后也不准备再提这件事。

  “我来是想，”陆景凡斟酌了一下措辞：“我想见城主。”

  “我们大人不……”

  明辉飞快捂住阿狸的嘴，然后把她推去了后院。刚关上门又觉得不对，门一拉开就把还站门口的阿狸拽了回来，“我们谈点儿事，你守好铺子。”

  阿狸被摁到了柜台前，她眼睁睁看着明辉火急火燎的拽着一脸莫名的陆景凡去了后院。

  算了，她还是继续看她的书吧。

  不打烊后院的葡萄藤下，明辉和陆景凡相对而坐。明辉喝了一杯凉茶之后才艰难的开口：“你非要见我们城主不可吗？”

  陆景凡没有马上回答，明辉感觉还有商量的余地，于是他又问：“跟我们小城主聊聊可以吗？”

  在明辉看来，他们小城主做事简单粗暴，他们小城主的心思也简单粗暴，所以完全不用考虑会不会突然不明原因的翻脸。

  这件事要是能直接找阿宁，陆景凡就不至于纠结这么久了。

  “阿宁公子恐怕没时间吧？”实在不行，就把昨天城主传达给他的话说给明掌柜听。

  明辉很想说他们城主更日理万机忙的不得了。

  算了，还是维护好阿宁的面子吧。

  明辉从袖子里拿出随意镜，他边擦镜面边说道：“我试试，我们城主要是忙，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是吧？”

  陆景凡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明辉手里莲花纹状的青铜镜。

  这镜子感觉和阿宁手里的那面镜子很像，不同的是这面镜子稍小些，又没有握柄。镜子在一瓣莲花尖上坠着一个青色的平安结，下方是一条同色的流苏坠子。

  明辉静心凝神，对着镜面嘀嘀咕咕念了一通。

  陆景凡一直盯着明辉的表情变化，他感觉这次很有可能没戏。如果真没戏，要不要先找阿宁，让她帮忙联系城主？

  “什么事？”

  镜子里毫无征兆的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像个年轻人，就是语气实在是不耐烦，以至于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明辉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镜子差点儿掉地上。他稳了稳心神，强装镇定的说道：“陆景凡想见你。”

  陆景凡面露惊讶，他倒不是惊讶于明辉直呼他的名字，他惊讶于明辉明明很怕他们城主，开口说话却不尊称您，是城主太随和吗？听刚才的语气可不像呀。

  “昨晚明都出现异样？有异样怎么了，跟无常府有关系吗？”

  明辉抬头看陆景凡，陆景凡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吧。

  没等明辉张嘴问，那边又说话了。

  “几十个新魂不见了踪影，这是不打烊该管的事情，跟你们无常府有关系吗？”

  被质问的人说了什么，不过陆景凡根本听不清。明辉倒是听清听懂了，就是越听越气。

  “呦，你这是想教我做事？”

  明辉一听自家城主语气不对，心想着等会儿再联系吧，免得受到牵连。

  “良策，让他们给我滚蛋。”

  接着就是一阵骚乱，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明辉捧着镜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吱个声表示一下自己还在。

  “有话直说。”

  明辉还没来得及帮自家城主顺顺气，对面的陆景凡就开了口：“我想救我弟弟，我想要如影随形。”

  头疼的明辉捂紧自己的腮帮子，他十分担心城主连他一起抽一顿。

  刚回不夜城，正忙着处理公务的安逸手中的笔未停顿，等他将最后一笔写完，他才问道:“要多少？”

  搓脸的明辉一不小心手指戳中眼睛，他当时就叫出了声：“啊！”

  “你怎么还在？”

  听听城主这不耐烦又嫌弃的语气，他不在这里他要去哪儿？

  明辉不乐意了，他提醒道：“城主，您是不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呀？他要的是如影随形，是如影随形呀！”

  安逸接过季风递来的卷轴，快速扫了一眼，提笔就写了个退，“不就是个伪装成破存钱罐子的破石头嘛。”

  听听城主这满不在乎的语气，明辉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

  “城主，我也想要。”

  安逸眉头一皱，他现在是真的搞不懂九方司里那几个家伙了，一个个的脑子都进水了吗，怎么一天天的老是想干蠢事。

  “你不想要功德了？”

  明辉还真的被问住了，如影随形是存功德的罐子，但那罐子不管在谁身上，罐子的主人自始至终都是城主，所以里面存再多功德都是城主的。

  明辉还是能算清这笔账的，他赶紧又对安逸说：“我又觉得我没那么需要如影随形了。”

  听出他脑子清醒了，安逸也不想跟他多废话:“那行，他的事情你来办。还有事吗？”

  明辉看向陆景凡，陆景凡摇头表示没了，明辉这才回复安逸说没事了。

  “陆景奇去哪儿了？”

  安逸突然这么一问，再次把明辉给问住了。他抬头看陆景凡，陆景凡也是一脸茫然，他没问过，也没人告诉过他。

  明辉急忙向安逸请示：“需要我去查一下吗？”

  既然没闹得满城风雨，那就说明千家已经跳进了阿宁挖的坑。陆景奇的伤势想要保命，办法有很多，按照安逸对阿宁的了解，她只会给他留一条:让千家给他种一条灵根。

  天启的皇子，千家的外甥，后天植入的灵根……

  呵。

  安逸已经预见到了陆景奇的下场，不过他不准备插手。事情是陆景奇自己挑起的，那他就应该做好迎接阿宁报复的准备。

  再说了，跟直接斩杀相比，阿宁的手段可谓是温和又合情理，他挑不出她的错处，毕竟被人欺负了还不许她还手，这才是不讲道理。

  “阿宁没吩咐就不用管，看好店。”

  安逸先断开了联系，明辉捧着随意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其实很想问一问城主，为什么就答应了陆景凡的请求。

  陆景凡见事情已经落实，起身准备告辞。

  “我有个事想问你。”明辉实在没忍住。

  “您说。”

  “八皇子所后面为什么是十皇子所，按道理不应该是九皇子所吗？”

  陆景凡想起之前那撮狗毛，他眨巴眨巴眼睛，最终还是没憋住笑了起来。

  明辉不高兴了，他有些生气的低吼道：“你笑什么？”

  “没事，就是陆景奇被赐婚的时候我出了点意外，千贵妃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她觉得妻子都能抢，宅子留着也就不合适了，所以也强占了。”

  明辉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他听了之后又觉得这原因很合理，就是：“他的宅子为什么比你们的都大？”

  陆景凡挠了挠额角，有些无奈的解释道：“毕竟我姨母是皇后嘛，那时云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其他皇子的母族根本就比不上。”

  “也不对吧，”明辉还是想不通：“云家再强能强过千家？”

  “云家倒台之前，朝臣的站队是云氏和其他，云家倒台之后，其一派的一众权臣被清洗干净，这站队也就成了十皇子派和中立派。其实在千机阁覆灭之前，千家没有明着插手过政事，所以千家出不了皇后，千家外甥也坐不上皇位。”

  瞧着明辉一言难尽的表情，陆景凡笑着说道：“这并不奇怪，皇帝讨厌千家，朝臣面上再谄媚讨好千家，内里必须要和皇帝一条心，毕竟荣华富贵可是皇帝给的。”

  “也有搞不清端谁家饭碗的人吧？”

  “很显然，这种人很常见。”

  明辉点头表示赞成，陆景凡也明白他指的是不夜城里的那些无常使。无常府，听起来好像是无常使聚集的地方。

  不夜城里，似乎也是暗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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