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容答应了要和戚侍郎探讨关于开凿大运河的事情，原本戚侍郎说要亲自登门的，但陈容觉得有些不合礼节，毕竟人家为了保释自己已经特意跑了一趟。因此他今天打算再去一趟崔家，拜访暂住在那里的戚侍郎。

  不知怎的，崔家似乎对自己更客气了一些。之前只是崔家兄弟和自己交好，在府上暂住的时候，也没见崔家长辈找自己说过话。但今天刚一到访，几个老头子就先出来跟自己客套了一番，搞得他有点不适应。

  又是一番必要的客套后，两人针对开凿大运河的方案展开了细致的讨论。当然，基本上是戚侍郎在问，陈容在回答。

  戚侍郎问道：“陈解元，你是如何想到要建设一条大运河的？”

  陈容答：“回戚大人，众所周知，武国江南地区的经济发达，是全国最富庶的地区。但政治中心却在北方，因此京都和边防军所需的粮食非常多，仅靠北方无法提供足量的供给，必须要有江南地区的供应。陆路运输显然是不足以解决问题的，速度慢、运量小、成本也高，因此学生便想到了打通水路，也就是开凿大运河。运河建成之后，其作用远远不止运输粮食这么简单，其最大的意义，在于加强南北交通、促进南北文化的交流，同时巩固朝廷对全国的统治。”

  “你对如何建设运河，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学生认为，应当分段建设。”陈容答道，“这一点需要实地考察，学生对地理和水利知识的掌握有限，让我凭空去说，恐怕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但学生可以肯定，分段建设是最好的办法。工部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将整条大运河分为三到四段沟渠，同时利用好现在已有的小型运河，将其并入大运河的河道之中。如果人力物力满足的话，各地可以同时开工。”

  戚侍郎点了点头道：“嗯，人力物力恰恰是眼下最大的难处。不过，你也在文章中提出了征用难民和罪犯的方案，朝中大人们也都认为可行，但不知你还有更多良策么？”

  陈容笑道：“其实开凿大运河最怕的就是被百姓认为是皇帝的暴政，因此绝对不能胡乱征用民夫，浪费人力财力。想杜绝这点，只需要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把开凿运河的工人变成一个工作岗位，而非徭役。”

  “这……”戚侍郎面色为难地说道，“你可曾算过，开凿运河需要多少人力？如果全都给工资，这得花多少钱啊……”

  “所需人力至少百万，以每人每月二钱银子计算，一年需二百四十万两，如果建三年，便是七百二十万两。”

  “朝廷去年收上来的总赋税，才将将一百万两……”

  “武国十二州，有六个州都已划分给藩王，实际还在收税的，只有一半而已。”陈容微微一笑，“这个钱，不能只由朝廷出，因为运河建成带来的收益，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的。”

  戚侍郎叹道：“哎，逼着藩王出钱，恐怕有些难度啊。”

  “不光是藩王，任何的世家贵族，都可以出钱。”陈容道，“这不是逼着他们出钱，而是让他们投资。每个家族出钱的多少，决定了日后他们有多少船只可以驶入大运河。包括将来运河沿岸的建设和招商引资，为建设运河出资出力的人，可以得到一定特权。等大运河开通后，沿岸可以建设景点、房产、工厂等等，这些都是金钵钵，可不是谁想参与就能参与进来的。您也可以理解成，他们买的是大运河的使用权。”

  “那万一……万一运河没建成呢，那些贵族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戚大人，您还没明白大运河工程的本质是什么。”陈容面色冷峻地说道，“大运河只有建和不建两种选择，没有成功和失败两种结果。只要选择开建，就只能成功，否则我们都是历史罪人，要背负千古骂名，诛九族也不为过！所以根本不用考虑失败之后怎么办，这就是一个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工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明白了……”戚侍郎怔怔地点了点头，说道，“陈解元，今日听你一席话，如同茅塞顿开，你的很多见解真是让老夫闻所未闻，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老夫关于开凿大运河的决心。哈哈，果然啊，现在应该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陈容谦虚道：“戚大人过奖了，学生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以后朝廷若真决定开凿运河，只要有用得到学生的地方，学生定然肝脑涂地。”

  “老夫回京以后，会立刻将今日与你交谈的心得上报给圣上。从圣上之前的反应来看，他对开凿运河的决心也挺大的，不过最近几年，正如你文章中所说，需要休养生息、积累人才，为大运河的建设做好充分的准备。”戚侍郎缓缓说道，“陈解元，老夫相信未来会是你的舞台，春闱多加努力吧，圣上和王相都是很看好你的。”

  “学生惶恐，没想到一篇乡试的文章，竟能受到圣上的重视。”

  “呵呵，所以老夫无论如何也要保下你，区区一个伯爵府的继承人，怎能与你相提并论？”戚侍郎捋了捋胡须，仰头笑道，“对了，今日崔知府应该要审判那纨绔了，你不去看看热闹？”

  陈容冷笑道：“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学生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无论轻判重判，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戚侍郎满意地点了点头：“陈解元心胸开阔，非寻常人可比。老夫冒昧地问一下，将来若是进士及第，可有兴趣来我工部任职？”

  “这……学生还没想过当官的事，如果真有那天，皇上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吧。”

  “好吧，现在说这个，确实为时尚早。”

  陈容躬身拱了拱手，向戚侍郎辞行道：“戚大人，若无其他事，学生就先行告退了。昨日王指挥使也为学生的事操劳一番，学生理应也去他府上拜会。”

  戚侍郎轻轻颔首道：“嗯，是不能失了礼节，你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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