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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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不高了,桑结骑马从宫后小路回仲麦村,身后跟着家中新雇的男仆,叫格楚,十六七岁,憨厚中透着机伶。他每天的任务就是随大人往返这三里左右的路段,他骑的那匹老马,还要驮着大人的衣物、文具和一罐辣酱。
格楚纳闷,今天大人为何慢悠悠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但他不可能料到,桑结今天将决定一件终身大事。
几番下决心,桑结终于准备向梅朵提出佳莫的事情。每次回家,他环顾着崭新的三层碉楼大院,心里总难免空荡荡、冷清清。上辈兄弟二人,伯父赤列第巴只有堂姐一个女儿,一直寡居无儿女,自己是个独生子,结婚多年只有江央一个女儿。梅朵多次主动提议再娶,他知道妻子是出于诚意。堂姐似乎比他们夫妻更着急,有一次她逼问桑结,甚至说若是梅朵不同意,她就找兄弟媳妇去理论。
看看已近村庄,桑结的心扑腾扑腾乱跳起来,他不知该怎样开口,梅朵不反对这事,但具体到佳莫她会否同意?他早已设定,妻子和女儿的首肯是前提。不想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拍了马背两下,快步进村。
梅朵和江央正坐在火盆边取暖,看见丈夫进来,示意女儿先回自己房间。
“夫人今天看来兴致很高?”
梅朵笑盈盈道:“喜事嘛,告诉你个好消息,人家托人提亲了。”
桑结暗想,莫非她早已知晓?也罢,省得我难堪了。
梅朵瞅着丈夫的表情,莫名其妙地嗔道:“想给你个猛一欢喜,你也不问问她是谁?又犯呆啦。”
桑结不好意思地说:“梅朵啦,其实今天我也是想跟你提这事的,只是不知如何开口,你倒先说了。”
梅朵也是一惊,以为央金向桑结说了,心里还隐隐有点儿不愉快。可待二人都把话说开,方才明白弄岔了,梅朵为刚才误会了央金不由一阵惭愧。真奇怪,接下来,二人突然发觉一时无话可说了,室内陷入沉默。
央金一到拉萨就向梅朵提了此事。梅朵满心欢喜,有旺秋这么个朴实厚道又吃苦能干的人做帮手,她心里踏实,这两天她甚至计划着,旺秋进了门就将家务交给她。那些天她知道丈夫太忙就暂时没提。可今天丈夫说得却是佳莫。佳莫?这可是个非凡的女子,她的聪明、美丽和气质,几乎无可匹敌,无疑对丈夫的事业会有助益,但是女人那种本能的“小嫉妒”和莫名的恐惧感,搅得梅朵心绪不宁,然而平心而论,应该承认她是个正直、善良且单纯的人,可是若居家过日子呢?
旺秋托央金做媒?桑结最初不敢相信,他是觉察到她有点那个意思,但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还是当小妹对待。她应该告诉哥嫂吧,可这些天并未见塔布有何异常,莫非她瞒着家里,这丫头胆子不小。
最后还是梅朵打破了沉闷,“大人,喜事碰到一块儿,你选谁我都没意见。”停了一会儿见丈夫没反应,“大人,要不两个都娶过来吧?”
梅朵除了某些场合,很少这样当面称桑结为“大人”,待她转过脸,泪水快控制不住了,桑结抓住妻子双肩,“一切都你说了算,要不,回话……”
梅朵捂住丈夫的嘴:“桑结啦,咱们再想想吧,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真的,你必须娶……”
“也好,过了年再说吧,不急。”
这一夜,二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一夜还有人睡不着。
晚饭后,旺秋到哥嫂住处说了央金提亲之事,请兄嫂出面正式与对方沟通,按习俗举办婚礼。塔布开始没太注意听,待意识到后,先是愣了半天,才说:“在东嘎寺不是对你说了吗?你怎么还……”
“哥哥啦,央金姐说这事使得,她说梅朵姐听了后满口答应呢。”
“不行,说不行就是不行。”
“哥啦,你怎么……”
开始吵起来了,拍桌子瞪眼,嫂子劝也劝不住。“叭”一记脆响结束了争吵,旺秋跑了出去,塔布气的浑身直颤,这一夜他在考虑明天该怎么去善后,旺秋则已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次日,塔布夫人前往仲麦。
“夫人啦,旺秋不懂事,不知高低,千万别往心里去,她起先瞒着我们,她哥哥知道后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塔布是个实心眼,这两天气得躺在床上,让我来给夫人道歉。”
梅朵原以为旺秋嫂子是来提亲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嫂子,父母不在了,该你们兄嫂拿主意,行或不行谈不上道歉,再说塔布和我家的是多年老同学,说什么高低就不对了。旺秋是个好孩子,你们多劝劝,别难为她。”
当晚,梅朵向桑结讲了。
“怪不得今天看着塔布不对劲。”
梅朵心想,这也好,事情一下子变得简单了,便说:“佳莫家中没有别的人,我琢磨请洛追大哥权充女方代表,商量一下这事怎么办,定个日期,你看行不?”
桑结用力握着妻子的双手,“梅朵,你看着办吧,我听你的。”
在窗外偷听的江央调皮地一笑,她对佳莫阿姨的好感似乎更多一点。
年前来不及了,正月有传召大法会等一系列活动,最后双方商定,在二月初一举行个定亲仪式,待天暖后再择日成亲。
小红、小丽都为佳莫感到高兴,小红备下几样酒菜以示庆贺。小红的儿子叫小毛,三岁多,每次佳莫和小丽的到来,都使他很开心。这次达旺之行,因孩子小没让小红去,听小丽绘声绘色的讲述,小红真感到遗憾。佳莫抿了一口酒,说:“大人已同意我去藏南大队做教头,我上报你们俩任助理。春耕一过就动身,孩子再大点,小红也去。”
小红和小丽对视一眼,不解地问:“小姐啦,不是说好天转暖就定日子成亲么?”
“难道咱们什么也不干,坐等那个日子?”佳莫淡淡一笑,她心里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感觉:这喜事来的太顺当了,会不会……
小红捅捅小丽,“小丽,你呢?该你啦。”
小丽故意绷着脸说:“我不像那个人,小姐还未婚自己倒先嫁了,小丽还记得王爷和夫人的托付,等小姐安下身来再考虑,或者就干脆跟着小姐啦。”
看着二人嘻笑打闹,佳莫却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触了一下。
桑结不得不承认,这几天,幸福的暖流快把自己淹没了,佳莫那俊俏的模样,不可阻挡地占据了脑海中几乎所有空间,作为一个已婚男人,他为自己的某些想象感到脸红,连侍从都发现大人经常走神。
“大人,”侍从进来禀报,“佳莫小姐求见。”
“什么?”桑结情不自禁叫出了声,接着招了招手。按照习俗,此时二人会面似乎有点“那个”。
“大人,打扰你一会儿。”佳莫穿着一件宽松的蓝布皮袍,戴着拉萨流行的金线绣花女帽,坐下就说,“两件事。以往前世佛爷在时,正月初一宫中都要演戏,这个活动停了十几年,今年演不演?演什么?请大人定夺,我好安排。”
桑结沉思片刻说:“按说,达赖喇嘛未亲政之前应集中精力专心学修,外界活动以不参加或少参加为好。他尚年少,现在学习刚步上正轨,外出多了,怕启动玩心,故今年不准备让他参加大法会和酥油灯会。新年的朝拜还是要举办的,辩经的僧人在宫中密院选两个,演出呢,简单点儿,跳一段金刚舞,你可以请洛追帮忙排练。”
佳莫起身拨了拨火炭,褪下皮袍两袖,摘掉帽子,倒了两碗奶茶。
“还有一件事呢?”
佳莫郑重其事地说:“旁观者清,我提一个建议供大人参考。”
“佳莫啦,你怎么今天一口一个‘大人’,叫名字就行啦。”
“我还不习惯,况且这是在第巴府。大人,灵童已顺利坐床,我觉得大人应该去一趟京城,向皇帝谢恩。”
这女子有如此见识,果不一般。桑结暗想。
“难得你有这个想法,我何尝不曾动过这个念头。这些年朝廷对我颇多误解,虽经塔布疏通,但相距遥远,消息阻隔,能否完全释疑还很难说,是应该亲见大皇帝面陈一切,况人说当今圣上英明,亟盼一瞻风采。”桑结顿一下,接着道,“可这片雪域看似平静,其实危机就在身边,老汗王那几个儿子身在安多,恐怕心中无一刻不惦着西藏。这一趟达旺之行,你想必目睹许多事情,他们互相勾结暗中与咱们作对,使用了最为狠毒的手段,只是没有直接证据,不好动手。我若去京城,往返至少半年多,就怕出什么事情呀。”
“那大人该有个长远之策才是。”
桑结向前俯了俯身子,将汗王自去名号,然后封为贵族的方案向佳莫讲了一遍。
“其其格可有回信儿?”
“还没有。”
“按说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大人这一步棋高明。”佳莫由衷地赞道。
“待这件事办妥了,没有后顾之忧,我一定去一趟京城,到时候带上新夫人一起去。”
“想得美,看你得意的。不怕别人听见呀。”佳莫娇嗔道,边说边起身套上袖子。桑结赶紧过去帮忙。
“大人,你能永远对我好么?”佳莫悄悄问。
桑结点着头,连说:“当然,当然。”
佳莫温情一笑,告辞而去。
再有两天就过年了,家家户户打扫卫生,准备丰盛的食品,街上飘着各种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佳莫就像个小姑娘一蹦一跳,她幸福得想呼喊,胸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东方微露晨熹,随着布达拉宫吉祥螺号吹响,新的一年到来。全拉萨,不,全西藏的人都在这一刻起床了。
洛桑在根柱和另一侍从帮助下,穿上崭新的绛色僧袍,外套黄色丝绣袈裟,戴上桃形帽,足蹬云龙缎靴,首先来到护法本尊班登拉姆画像前,敬献哈达供品,然后发三大愿:恭祝大皇帝万岁;祈祷佛法昌隆;盼望庄稼牧草丰盛。今年依第巴大人之请,又加一愿:希求各级官员施政得当顺利。之后登上宫顶,坐在狮子宝座上,接受第巴、三大寺代表、扎寺和萨迦代表及够品级的活佛、官员三献哈达,敬奉礼品。洛桑逐一给每个人摩顶。
接下来是辩经,辩经后是表演金刚神舞,共二十人,由佳莫从宫中喇嘛中选十人,又从嘎丽寺选十名阿尼,穿同样衣服,戴同样面具。观者发现,今年的表演与过往不同,舞步时而刚劲有力,时而飘洒柔美,令人不禁时时叫好。
洛桑小声对根柱说:“你看出来没有?这是咱们达旺寺的招式,后十个人一准是阿尼,不信,一会儿让他们摘下面具。”
根柱偷眼瞧瞧四周,低声喏喏。
舞毕,演员正要退下,丹珠尔上前请他们留步,回头再瞅,洛桑作了个让他们摘面具的手势,于是让演员都摘下面具,果然有十个阿尼,引来宾客一片惊叹。洛桑夸奖舞跳得好,并问导演是谁,只见洛追和佳莫走出队列,洛桑向根柱斜眼一瞥,得意地皱鼻一笑。丹珠尔见佛爷喜欢此舞,启禀佛爷为一干人摩顶。轮到佳莫时,洛桑小声说:“阿姨怎么不来看我?”佳莫失色,匆匆而过。当五十多岁的师父跪在面前时,洛桑感到自己双手在颤抖,“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拉萨的正月似乎天天在过年,宫中也放了假,洛桑本以为可以像在达旺寺那样出宫去玩耍,问身边的人,却都只是摇头,问到总管副总管,回答都是“要听第巴大人吩咐来安排”,可多日不见大人身影。每天从早到晚,洛桑站在宫顶向下眺望:袅袅的桑烟、五彩的旗幡、日夜不停的人流、歌舞。
初三那天,斜对面的药王山人头攒动,次日一早再望去时,洛桑不禁目瞪口呆,一夜之间,整个山变成了一支无比硕大的花朵,矗立在天地间。听了侍从的介绍,他才知道昨日是庙会,人们登山插幡挂旗,期盼新的一年健康平安。
“丹珠尔,那是什么声音?”洛桑侧耳听着一种充盈天际的轰鸣问道。
“回禀佛爷,那是大昭寺广场传召法会上众僧在唪经。”
有天晚上,他问陪在身边的塔布:“总管啦,那冲天的火光是怎么回事?”
“明天法会结束,今晚照例要焚朵玛驱鬼。佛爷你听,那是全城的人在呐喊助阵呢。”
望着望着,洛桑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是站在云端俯视着人间,不禁怅然。夜深了,他还不肯下去,火苗渐小,驱鬼的人群散去,留下年轻人围起圈子开始彻夜歌舞。其中一个女孩子看似面熟,他想探身看清楚些,不防脚下踏空,竟从高高的平台栽了下去。听得一声大喊,两名侍从惊慌地奔到跟前,洛桑半天犹觉心跳不止,一边擦汗一边还在想着梦中那个女孩是谁?热热?羊卓雍那个抱猫咪的女孩?他惘然叹口气。
新年甫过,尚未出正月,多尔济即带道布登等十几名随从前往安多。自年前从其其格处得知第巴桑结的态度后,他反复权衡思量,决定采取一个大胆行动。
途经当雄,多尔济拜会了小旗主,一眼能看出,这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人,五十来岁,一身松弛的皮肉,肚子有如一只瘪了的口袋,双目无神,谢完了头发,依靠当初规定的各户每年送上的一份供奉维持生计。
多尔济献上哈达后使个眼色,道布登送上五十两藏银,小旗主的眼睛这才转了几下,连说:“十王爷,如此重礼,实在是……”
“收下吧,我看你日子也不好过。”
喝茶时,多尔济询问了有关民兵的情况:“听说这里成立了民兵大队?”
“说是要扩充到五千,大营设在乌玛塘山口,看样子,第巴大人对咱安多的人还是不放心呀。”
“请问旗主现在任何职务?”
“唉,别提了,任职?谁现在还拿我当回事,队长是乌力吉和娜仁两口子,还有个旁多的,叫尼玛,都封了个几品官。”
多尔济语重心长地说:“世道变了,你也别总摆什么旗主架子,他们过去毕竟是老旗主手下的人,多交几个朋友,民兵里也要有自己的人,有个什么事好照应,对不对?”
小旗主连连点头。
“想开点吧,别说你了,就连我以及汗王,不也是挂个空名没人搭理吗。”
小旗主叹口气:“十王爷,有些话不敢对别人讲,你说要不是老汗王,佛爷和第巴能有今天吗?看看现在咱这样子,惨不惨?”
多尔济安慰道:“眼下咱们安份过日子,别想那么多,佛经上不是说‘大法无常’吗?兴许能等到时来运转那一天,你这个旗主还能抖抖威风呢。”
小旗主嘴角歪歪,干笑了两声。
第二天途经乌玛塘时,多尔济发现山口下方平整出一大片空场,能容纳一二千人,一个三十多岁看上去很干练的女子正在指挥着施工。多尔济与道布登低语几句,下马向那女子走去,道布登则沿一条小路向山上走去。
“姑娘,我是经商路经此处,随便问问,开出这片空场作何用处?”
那女子正是娜仁,随口答道:“奉宗本大人命,在此修造一座大客站,过往商旅可在此食宿,以后就方便多了。”身边跑来她的女儿,一个快五岁的小姑娘。
多尔济连声称好,又指前方不远处,有人在山壁上好像在浅浅开凿一条通道,问:“那可是在修路?坡度如此陡恐难行走。”
“夏天雨多,若漫坡流下,客站势必积水,正在修的是水道,还有几条,都是为了将水引走。”娜仁遮掩的很自然。
二人说话间,道布登沿山路爬了不到三十米,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人拦住了他,并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不等他回答,连说:“去哪儿?干什么?回去。”小伙子目光锐利,动作机敏,正是娜仁的兄弟格日勒,是为山上秘密施工放哨的。
道布登边退边说:“随便转转,随便转转。”
这条藏北主要通道,多尔济走过多次,但这回他像只机警的猎犬,仔细搜索,不放过任何可疑迹象。在桑雄拉山口,他又看到有人在山壁上凿石。这决不是为了行人通行的,引水?也不是。那为什么呢?他隐约觉着,他看到的只是部分表象,后面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进入安多后,多尔济逐个拜望了各位兄长或侄辈。他谈了西藏第巴的那个建议,大多数人的态度是:事不关己,不感兴趣,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吧。
老七听了后,半晌才说:“老十啊,你跟那帮人说什么,一群废物,要不是我在这儿顶挡着阿拉布坦,他们早完蛋啦。唉,你见过我那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有本事的,你看着吧,以后这安多恐怕落入阿拉布坦掌中,西藏也是迟早的事。他叔叔是一味依仗武力,而这家伙阴毒得很,更难对付。”
第二天送行宴上,扎什说:“要讲呢,人家第巴的意思也不差,你们有个安稳日子,藏人也放了心。可那样一来,父王在西藏的那点儿根就全拔啦,这盘菜以后就只能看着别人吃了。”说到这里停了停,七王爷压低眉毛一字一顿地说,“再等二年呢也不晚,反正对你们是一样,你和大侄子决定吧。”
“七哥的意思小弟明白,我也是这么想的。另外,这次来的途中,发现他们在乌玛塘和桑雄拉两个山口施工,我判断有可能是修筑工事。听小旗主说,藏北民兵计划扩充到五千人马,其中大半都是父王留下的那三千骑兵后代,都跟着人家跑啦。”
“人家有防范,看来这个第巴也不是好斗的,再加上图布当了民兵的头儿,更不好对付了。”
“七哥,你在那边有人没有?”
扎什摇了摇头,又一伸脖子说:“这二年我这里跑过去一些牧民,有的还欠着债,我正想追回呢。”
多尔济一摆手:“依小弟之意,不妨派人去同他们联络,债务就免了,让他们做个眼线传递情报,要能加入民兵更好。”
老七捋着胡子点点头说:“好,好主意,还是十弟虑事长远。”
多尔济最后一站是探望二哥察汗丹津的儿子罗卜藏丹津。
看来数这个侄子日子好过,位居青海湖四周,土地肥沃,开垦了整片整片农田,人烟较稠密。才一接触就看出对方圆滑得很,从他嘴里一句干脆、实在的话也掏不出来,其实罗卜藏早有独霸安多的野心,只是碍着七叔一人而已。
多尔济住了两天就告辞了,只说顺便拜访一位朋友,向北而去。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连道布登等随员也未提前透露,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京城。
其实自从其其格转达了桑结嘉措的方案后,多尔济就没有一天不在考虑这件事。如果接受方案,达莱汗有汗王名号,是主要优待对象,或许得到较高的贵族封号和较多的赏赐。可自己呢?严格讲,不过一介平民而已。就算第巴照顾,从地位和实际利益来说恐怕也要相差很多,难道我多尔济就一辈子做个小庄园主?他想拖下去,除了观测局势变化伺机而动外,还有个想法。那个侄子身体状况他清楚,他没有儿女,一旦出现不测,汗王系统自动中断,如果自己能够继承,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极为有利的,可是那个扁头第巴肯这么做吗?肯定不会。到时候只剩自己孤单一人在这里怎么办?更不会有好日子过,别说什么图谋大事了。另外,自己阻挠灵童坐床的那些事,万一泄露,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多尔济做出决定,一定要给自己弄到一个名份,这是唯一的办法。
后来的事实证明,多尔济迈出的这一步,为他实现设定的目标打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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