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地铁，步行前往郑蝶家。

  途中，庆生问郑蝶：“先生在家吗？”

  郑蝶说：“他不在深圳。”

  庆生问：“回家了？”

  郑蝶回：“不是，去广州了。一周去的。”

  庆生还想问什么，却见郑蝶表情淡淡的，于是闭口不提。

  两人继续往前，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郑蝶望着疾驰而来的车辆，说了一句：“他从来没把这当作家。”

  “对不起，我不该提他。”庆生道着歉。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郑蝶莞尔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时，绿灯亮起，两人穿越斑马线。这条路临近城中村，人潮涌动。两人被人流淹没其中，不知是不是怕庆生走失，郑蝶忽然拉了他一把，没有拉他的手，而是胳膊。

  而且，几秒钟后，就松开了。庆生斜眼望她，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淡然平静，看不出内心有波澜起伏。

  穿过马路，再行了百余步，就到了城中村。郑蝶的租房，就在这片区域。进入城中村，密集的楼房，挤压了阳光的空间。

  巷道越发窄小，但此地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放眼四顾，全是浓郁的人间烟火。快到楼下时，有家小超市，郑蝶叫庆生停步，跨腿进去，说买几瓶酒上去。庆生并不言语，跟在她身后。

  郑蝶选了三瓶啤酒。结账时，庆生本想支付，思考一下，觉得不妥。郑蝶肯定不会让他出钱，倒不如自然一些，让她去买。

  买好酒，从超市出来，斜对面有家水果铺。门口摆满了西瓜，庆生说：“买个瓜吧。”

  郑蝶说好呀。

  庆生眼疾手快，选了瓜，不待郑蝶出手，便扫码付款。

  各自提着东西，上楼。推门进去，屋里却没有人。

  餐桌上，摆满了菜，一股香味袭来，庆生赞了一句：“好香啊。”

  郑蝶笑了笑：“我妈的手艺，向来有保证。”

  说完，给庆生倒了一杯水，然后转身去往厨房。庆生饮了一口水，四处打量，发现雪姨住的房间，门仍如同上次一样，是开着的。

  庆生的目光，越过客厅和房门，往屋内探索。最后，停留在床头。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有序。

  上次给雪姨拍旗袍照，她就躺在床上，模样娇媚，一点都不像五十来岁的女人。庆生收回目光，平息了一下心情，站起身体，准备前往厨房，和雪姨打个招待。

  刚走到门口，还没到阳台呢，正好雪姨从厨房出来。

  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庆生一时愣怔，不知如何是好，雪姨反而笑了，接着像向庆生道歉。

  那一瞬间，庆生的脑海里，回忆起去年他南下之前，去找岳父谈天。聊完天辞别，走出岳父家院宅，在转角处，与一个妇人撞在了一起。

  那次和今天一样，同样撞了个满怀。庆生去厨房，本来是和雪姨问好。雪姨从厨房出来，他自然无需再去。

  于是，坐下，将所带之物，一一取出，递于雪姨。雪姨收下，满脸灿艳，说庆生太客气，下次来，一定不要再带东西了。

  庆生自然说好。

  雪姨与庆生聊着天，突然想起什么，于是起身，去往房间。待她重新出来，庆生才知道，她去整理妆容了。

  毕竟，在厨房忙碌，又无空调，难道汗津津。雪姨从屋里出来时，果然清爽了许多。眼眸之间，更是神采弈弈，仿佛有光。

  稍坐片刻，郑蝶端着一盆菜出来。到了近处，才发现是剁椒鱼头。

  庆生问：“哗，看这模样，就知你是大厨。”

  郑蝶也不客气：“毫不谦虚，在我们家，我的手艺，绝对可以排在第二。”

  庆生听罢，笑而不语。

  雪姨在旁边帮腔：“如果说做鱼头，阿蝶绝对号称第一。”

  大家说说笑笑，倘若不知内情，一定会为，这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实际上，雪姨吃过很多苦。而郑蝶，同样陷身生活的泥淖。混球丈夫，表面是去广州办差，实际上是鬼混。

  郑蝶知道，雪姨也知道，只是都不点破。恰恰正因为这样，庆生的到来，如同她们生活中的亮色，让沉闷悲苦的生活，多了一丝喜悦。

  待摆好碗筷，郑蝶又从冰箱里，取出刚买的啤酒。郑蝶是重庆人，炒菜重麻辣，吃起来爽快，配上啤酒，更令人舒爽。

  喝酒吃鱼，郑蝶和雪姨不时往庆生碗里夹菜，以表谢意。庆生自然要有所表示，而他的表示，便是敬酒。

  大约郑蝶在场帮衬之故，雪姨欢喜，喝了很多。三瓶啤酒，三个人喝，很快就没了。

  但仍不尽兴，郑蝶要下楼买酒，庆生拦下好，说她带了红酒，问雪姨喝不喝。雪姨脸上红艳艳，点了点头，笑了。

  一笑，愈发显得妩媚。庆生将酒拿出来，才知道失误了，郑蝶家没有开酒器。打不开盖子，庆生想用暴力，再一想，放弃了。

  这瓶红酒，就留给雪姨和郑蝶，让她俩慢慢饮。正这样想着，郑蝶便嗵嗵嗵跑下楼，去买啤酒。

  郑蝶一走，庆生正准备问问雪姨，愿不愿意当模特。还没开口呢，门铃响了。庆生想，她这也太快了吧。

  雪姨抢先去开门，站在屋外，不是郑蝶，而是外卖快递。外卖送来一个蛋糕，雪姨拿进来，放在冰箱上。

  庆生问：“郑蝶的生日？”

  雪姨摇摇头，眸子却像在笑。

  庆生立马明白了，原来是雪姨生日，赶紧祝生日快乐。可惜，没酒了，不好敬。知道了雪姨过生日，再问模特的事，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只好把问题咽回肚子里。

  谁知道，庆生没讲摄影的事，雪姨倒主动开口了。

  她夸庆生上次的照片拍得好，庆生只当客气话。她还举起例子来，原来夸照片拍得好的，并不是郑蝶，而是她的朋友。

  那朋友比她小几岁，也想拍拍类似的照片，托雪姨帮忙，问问庆生，能不能劳他大驾。

  庆生没说话，倒不是不愿意，而是想起了黄经理。从雪姨的神态来看，她应该愿意当模特的。然而，雪姨见庆生不吱声，以为他犹豫。

  于是，拿出手机，找出朋友的照片，给庆生看：“你看，她一点都不胖，还是挺上相的。”

  庆生凑近过去，看到照片上的女人，的确比雪姨年轻。

  不过，她只能算不是很胖。但她的胖，倒恰到好处，可以称之为丰腴。

  丰腴是很引人注目的。当然，她最打动庆生的，却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倒勾眼，眉眼之前，还有一颗痣。正是这颗痣，让她的眼睛显得勾人心魂。只一眼，庆生就记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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