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色憨厚的青年说：

  “婶子，这玩意是害虫，反正每隔一段时间都是要捡的，你要就给你，不收钱。”

  许寡妇听了就急了，横了那人一眼：

  “王六，话可不是那么说，捡这玩意不费功夫呀？怎么能不收钱。”

  1文钱是少，但那也是钱。

  地里随便捡的波罗牛，就能换1文钱，可不就是天上掉钱么。

  王六自己犯傻，别拉上我们！

  许寡妇恨恨地想。

  桂如月则笑笑：

  “不妨事的，王六。各位叔婶，1文钱5斤，我先需要50斤，你们若是肯做，每人捡10斤给我吧？”

  现场村民正好5个人，每人10斤，捡好也就是一会儿功夫，每人能赚2文钱呢。

  当中有是夫妻一块来的，那就是4文了，霎时眉开眼笑。

  大家喜滋滋地捡螺蛳去。

  唯有许寡妇有些悔恨，早知道今天把闺女带上！

  50斤田螺很快就捡好，王六还贡献了一个箩筐，装了满满一筐。

  桂如月瞅了一眼，个头还可以。

  幸好福寿螺1981年才引进，古代田里都是可食用的田螺，到省了筛选的事。

  1文钱依约发下去，皆大欢喜。

  王六有些不好意思，推脱了一番，最后桂如月说，要不你给我送家去？

  他才勉强收下钱，背起箩筐风风火火就冲。

  桂如月汗颜，这小伙子有些过分热情哈。

  到了茅草屋，桂如月让王六把螺蛳都倒进盆里吐沙。

  他才知道，这波罗牛竟不是用来喂鸭子，而是用来吃的。

  “这怎么行！”王六大惊失色：“婶子，这东西吃不得，会拉肚子的！”

  村里孩子嘴馋，什么东西没吃过。

  王六犹记得自己幼时，和小伙伴们也曾捡过几个波罗牛烤了吃。

  结果上吐下泻，肚子疼了好几日。

  完了还被阿娘打一顿，叫你嘴馋！

  王六很担心，但作为资深嗦螺大师，桂如月对自己相当有信心。

  “不会的，拉肚子那是没处理干净。”

  张家兄妹都是村里长大的孩子，对波罗牛多少有点认识，虽然没有王六那么害怕，但也是有些担心。

  “娘，这波罗牛又腥又臊，如何吃得？”张小丫犹犹豫豫。

  吃货如她，能吃的都被她抓来吃，连蚱蜢、土蚕都吃过，唯独不吃这波罗牛。

  壳多肉少，费牙还腥臊，难吃得紧。

  桂如月却期待满满：

  “你们就等着吃吧！”

  三天后，装螺蛳的水盆，漂浮着一道又一道泥挂。

  吐了这几日，螺蛳总算是吐干净。

  桂如月淘洗几遍，把螺蛳壳清理好，然后招呼一家人坐下来，给螺剪尾。

  “螺蛳的尾巴里有螺蛳的肠胃，里面有很多脏东西，必须减掉，否则会拉肚子。”桂如月说。

  剪了满满一大盆，厨娘桂如月正式出场。

  桂如月负责技术指导。

  冷水下锅，焯水捞出。

  “速度快点。”桂如月叮嘱道：“煮久就老了。”

  然后热锅热油，下姜葱和蒜瓣炒香。

  如果有干辣椒更好，可惜，大威朝没有干辣椒，商城又还没开启。

  桂如月含泪多撒了一把姜丝，姜辣……也算辣？

  终于可以放螺蛳了，加点料酒，一块翻炒。

  再下点酱油、白糖、盐、紫苏……

  张小梅淳朴的双眼里充满怀疑：

  这乱七八糟的，能好吃吗？

  普通人家谁舍得加这么多作料，真真浪费好东西啊。

  可是看娘的表情，快流哈喇子了。

  慢炖了一刻钟，大火收汁，出锅！

  一群人围了上来。

  张小丫斯哈斯哈：

  “娘，这咋吃呀？”

  桂如月反手就是一个空口嗦螺，把大家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试着上手，吃了一个，更是眼珠子要掉出来。

  这也……太好吃了吧！

  你一个，我一个，一大盆螺很快被消灭干净。

  张小丫舔手：

  “娘……这个好好吃，明天还可以吃吗？”

  桂如月端上了一大锅祛湿茶，笑盈盈：

  “螺可不能天天吃，湿气重，咱们过阵子再吃。来，每人一碗祛湿茶。”

  可是第二天，王六又送来一大筐田螺。

  桂如月已经跟他谈定，三天送一次，一次50斤。

  捡回来的螺蛳先在他家吐干净沙，然后把螺肉掏出来。

  付他50文。

  张家人再次感叹，她们娘可真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不肯自己动手。

  只是，这次把螺肉掏出来作甚？

  明明嗦一嗦壳，吃得更香嘞。

  “这回可不是拿来咱们自己吃的，我另有他用。”桂如月说。

  “小兰，你姐呢？”她问。

  张小兰叹气：“许是又去给竹子除草了吧。姐姐真的是，自家活少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见天比花儿娘还拼命。”

  桂如月却是知道什么。

  张小梅这孩子，回家来也有些时日，但一直格格不入。

  她天天低着个头，不敢跟人说话，只是拼命干活。

  先前是包办了一家人的饭食，钟阿婶来之后，她眼见着是慌了，像是被人抢了活计，坐不安生。

  于是又天天往山上跑，除草喂鸡忙不停。

  说白了，就是觉得自己回娘家没脸，怕人说她吃闲饭。

  这孩子，真是在朱家被打压惨了。

  桂如月想起，她之前就一直想跟张小梅谈谈，却没找到机会。

  “让我去叫她回来，她是不知道，如今我没她不行。”她说。

  张小梅正在双目无神地坐在一块打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鸡喂青菜。

  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小梅，怎么不去歇着呢。”桂如月温和地笑。

  张小梅见有人来了，又恢复低头缩瑟的样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桂如月拉着她坐下。

  “小梅，你这是回自己家了，放松一些，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张小梅却未语泪先流。

  “娘……我不该回来的  ，我让家里丢脸了……”

  “这是你家，你怎么会不该回来？”桂如月正色：“不论你做了什么，家永远是你的依靠。只要你想回来，就可以回来。家人永远不觉得你丢脸，而且，你根本没做丢脸的事啊。”

  “我明明已经出嫁了，没有伺候好男人和婆家，被赶了回来……”张小梅泣不成声。

  “那是他们不对。”桂如月说。

  “你对朱家人已经足够好，是他们没有良心，狼心狗肺，你还念着他们干什么？”

  张小梅抽抽噎噎：“是我对不起他们，我不够好，配不上相公……”

  桂如月觉得张小梅的想法实在危险。

  对不起，对不起个屁！

  她都被嗟磨成这样了，还觉得对不起朱家呢？

  “小梅，虽然我觉得你不必跟朱家搅和在一起，但我还是要说，你配得上任何人。”

  桂如月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认真地说。

  “不要轻易否定自己，进而觉得别人苛待你是合理的。其实，你值得别人对你好，对你不好的人，坚决离开他。”

  从来没人跟张小梅说过这些。

  她的眼中有了些光亮，但又迅速黯淡下去。

  “可是，我是个没用的人……”

  唉，光靠嘴皮子是没用了。桂如月想。

  张小梅长期被洗脑，已经失去自信。

  得让她发现自己的价值，然后立起来，她才能真正理解今天的话。

  简单来说，让她忙起来！

  “小梅，你怎么会没用，你的用处可大了。没有你，我的螺蛳粉怎么办呢？”

  张小梅这才微微抬起头：

  “螺蛳粉？”

  桂如月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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