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你即将事成？”太凌道君回想起那日听到的美妙鲛吟，绕梁三日不绝耳，回味至今。

  “嗯，托宗主的福，快了。”

  鹿升升这几日也不大高兴，溟自己没有想清楚认清楚之前，她说什么都白搭，这种事必须它先过了它自己那关，别人才好施以援手。

  “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

  太凌道君看似心情极好，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手中的折扇。

  “你说它是不愿结契成为灵宠，还是不愿成为我的灵宠？”

  鹿升升被太凌道君这柔声细语突如其来的问题惊了一下。

  太凌道君他是在笑，和颜悦色的，但鹿升升不知怎得，凭借道多年处世修行的直觉，她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在向她靠拢。

  “自然是还没想开，不想结契，容我再加把劲，宗主你大可放心！”

  “不不，我觉得同谁结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留在曲灵宗就好，闲暇时分就如那日轻轻哼上一段，也是美哉！”

  鹿升升不再接话，只点头连声称是。

  她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太凌道君是不是以为她要将溟占为己有，收为己用？所以特意来敲打敲打她？

  鹿升升再次回到鲛潭时面色不大好，一言不发地坐在潭边思考着。

  她不像往常那样拍打水面，呼喊鲛的名字。

  鹿升升迟来和眼下这个反常的举动，成功地在溟心中制造出惶惶之感。

  它摆动着漂亮的大尾巴，恶劣又调皮地跃出水面，特意用尾巴梢儿卷起潭面的水甩向鹿升升所在地岸边。

  鹿升升被它溅了满头满身水珠，泼醒她的沉思。

  “你舍得上来了？”她整理了一下思绪，转头看向已经坐在她身旁的溟。

  “我想出去看看，看看陆上，看看话本子的世界值不值得我出卖自己换取自由。”

  溟在潭底猫着，想了三天三夜，最终它还是不大情愿，它怀念大海。

  可鹿升升只是迟到了一会儿，只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唤它，它有些害怕了。

  溟在族群中没什么朋友，除了亲族就是师长，它和其他鲮鱼幼崽不同。

  自从被救到陆上困在这个山洞中，鹿升升成了它出生以来唯一的朋友。

  如果没办法回到海中，它就更不能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了。

  “我现在不好答应你，我可以去请示宗主，不过我相信他会同意的。”

  “嗯。”

  “但是鲛能上岸吗？”鹿升升说着指着溟在水中的大尾巴，又用力跺了跺脚。

  溟看着鹿升升袍裙下交替着的两只脚，轻轻“嗯”了一声。

  太凌道君正在亭子里拨弄花草。

  在别人眼中看来，如果没有人说他是第一宗门的宗主，倒更像是凡人里高贵的闲散王爷。

  鹿升升去而复返，太凌老远就看着这丫头一脸喜色蹦跶着往他这跑。

  “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宗主，和你商量个事儿。”

  鹿升升在这花草丛中不似在大殿上那般拘谨，凑上前保持着亲近的礼数道。

  “嗯。”

  “能不能准我带溟在宗门到处转转，绝不离开曲灵宗？”

  太凌迟疑片刻，朗声笑道：“有何不可？”

  “太好了！宗主你大仁大善！”

  鹿升升得了太凌的允准，转身就准备回御兽峰找章客长老撤了洞口限制出入的封印。

  “等等，四下转转是你提出的还是鲛提出的？”

  “是它。大概是想通了吧。”

  “去吧。”

  宗主都同意了，章客长老自然照办不误。

  鹿升升再回到鲛潭边时，溟正坐在岸边等她。

  听见脚步声，它眼中带着些忐忑不安朝洞口方向看过来。

  “你准备一下，我带你出去转转。”

  鹿升升说的准备一下，是让它生出双腿双足，总不能挺着大尾巴让鹿升升背着，何况她也背不住那条一人高的尾巴。

  她抱着双臂，站的远远的准备观摩一下鲛化足是怎么个化法，那么多典籍中的记载从未有过。

  “鹿升升，你过来。”溟朝鹿升升招手，让她别站那么远。

  鹿升升凑过来，想要问它怎么了？

  溟将水晶般透亮的尾巴一挺，瞬间将它整个身子弹起老高。就在腾空的一刹那，它用尾巴将鹿升升卷进潭水里。

  “你干什么......”

  在幽深清澈的潭水之中，溟也静静伫立水中央，宛如一幅静止的画卷。

  穹顶的洒碎日光散落在水面，波光粼粼，映照出溟那如梦似幻的身影。

  有个从腹部向上移动缓缓升起的圆形光晕，随着它抬起的手引出，置于掌心之中。

  一颗晶莹剔透的鲛珠。

  这颗鲛珠宛如星辰坠落凡间，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

  溟深情地凝视着伴随它多年的鲛珠，眼中流露出不舍与决绝。

  鹿升升有点儿慌，她想要问溟到底要做什么，可在水中没办法开口。

  溟游到鹿升升跟前，将鲛珠轻轻递给她。

  鹿升升不接，她怎么敢接？

  溟等着她的动作，最后没办法一把拽过鹿升升，将鲛珠打入她体内。

  鹿升升只觉一股暖意涌入心田，随着鲛珠入体，她仿佛与鲛人建立了某种神秘的联系。

  更神奇的是她在水下感受不到水的压力，甚至她以为她可以呼吸？

  然后她发现她真的可以呼吸！

  就在溟失了鲛珠这一刻起，它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纤细的身躯逐渐幻化成线条优美而有力的男性，宛如雕塑般完美无瑕。

  它的长发也从鲜艳如火的红沉淀为更深沉带着宿命感的浆果红，散发着暗淡的光泽，与潭水交相辉映。

  它的面容脱落得清丽绝伦，无一丝瑕疵，双眸碧绿的眸子彻底变得深邃如潭，仿佛能吸纳世间万物。

  它下半身晶莹剔透的大尾巴开始缩短，水晶似的鲛鳞片片脱落，舞蹈着落在潭底。

  尾巴上露出细嫩的皮肉，分裂成鲜血淋漓的双腿。

  那双腿修长而有力，仿佛能跨越千山万水。

  没了鲛形态的溟，短短一会工夫都受不了。他挣扎着想要游上岸，但他不会像人一样摆动双臂的游水方法。

  当他习惯性想要挺起尾巴的时候，才发觉他再也没有强劲有力的漂亮尾巴了。

  溟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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