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升升的判断没错，从她嘴巴里泄气那刻起，鲛就动了。

  它仍旧以难以理解的速度如同鱼一般滑到鹿升升身旁，一只手横腰拦住她往水面游动。

  鹿升升借机将手里攥得快要折了的那支野花递给它。

  鲛抬起另一只手接下了。

  此时鹿升升关注的不是鲛欣然接下她的礼物，而是鲛可以不用如同人一样靠双手摆动浮水，它们有那条大尾巴就够了！

  鹿升升再次被像条鱼一样抛上岸边。

  只不过在鲛眼里，这次她是清醒着的。

  “这些都是送你的。”

  鹿升升翻身起来，第一时间将那捧野花抱起塞进鲛的怀里。

  鲛没有躲。

  “你今天又救了我，明天我带什么来送给你好呢？”

  鹿升升半询问半确定道。

  她在传递两个信息：第一是她明天回来，第二是依旧有礼物，让鲛能有所期待，期待她的出现。

  果然鲛的表情松动许多，脸颊沾这几根红色如火的发丝，它抬起绿宝石一样的眸子，带着点儿期待，艳丽纯真。

  鹿升升不做久留，说完不等鲛的别的回应，她起身率先离开。

  鲛抱着满怀野花，看着鹿升升往洞外离开的背影，有点儿落寞。

  它以为它没有潜回水底，那个小姑娘会陪它多呆一会儿的。

  鹿升升接连五日，换着陆地上仅有的花样，日日如此。

  如今她一进洞，撩拨几下潭水，鲛便会从潭底浮上。

  鲛的想法很简单，它如果不上来，那个小姑娘就会跳进水里将那些新鲜有趣的小物给它送下来，到时候还得靠它去救人，麻烦的紧。

  就比如前日，她带来的是一只嫩黄色的毛绒绒一小团，扁着个橙红的小嘴巴，就那么攥在手里往水里跳，它不光得就她，还得去救那个毛乎乎的小家伙！

  在鹿升升坚持不懈的死缠烂打之下，鲛算是接纳她的存在，放松些许警惕了。

  可这距离她达成目的远远不够，她得再换种方式，更进一步。

  鹿升升想到的新方式就是让鲛教她游水！

  这日鹿升升再来，两手空空，她试着轻拍水面。

  鲛在水底透过天光的照射，碧清的潭水能将潭边的人物一览无余。

  它知道今天那个小姑娘没有给它带新奇有趣的小礼物。但是她还是来了，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鲛用它聪慧的小脑袋瓜仔细想了想，最终决定上去看看她怎么了！

  鹿升升看着水底的鲛不紧不慢地往上浮，心头一喜，不由得笑了。

  即便没有礼物，它也愿意上来。

  鲛从水中浮起，上下打量鹿升升，带着疑惑地歪头，等鹿升升开口。

  “我今日没给你带有趣的东西，你不会生气吧？”鹿升升蹲在潭边，双手抱着膝盖一脸忐忑地问道。

  鲛仍旧一脸疑惑的表情，不带半分气恼。

  鹿升升近几日接触下来打从心底喜欢这条美丽纯真又带着神秘气息的鲛，也不全然是虚假驯化。

  “你看了许多我们陆上的景物，倒是不叫我看看你水中世界，我觉得不公平！”

  鲛更是不解，什么叫不给她看水中的世界，她一进水就要被淹死了！

  “所以你能不能教我游水，我想看看你的世界是什么样？”

  鲛碧绿的眸子微微一怔，然后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弯，像海面倒映着的新月。

  它伸出双臂，示意鹿升升拉住它的手。

  鹿升升顺势扶着鲛的胳膊，溜身滑进潭水里。

  鲛其实不大会教她游水，因为她没有那条璀璨夺目的大尾巴，鲛的游水方法对人来说完全不顶用。

  鹿升升既然说要学，只能装作完全不会水的模样，几经周折，没少灌个水饱。

  最后就凭借鲛在水中托举，任由她扑腾着，算是“学会”游水了。

  鲛渐渐地放开护住鹿升升的手臂，一人一鲛在浅显的水层游来荡去。

  日渐西斜，鹿升升感受到实质一般的进步，鲛认可她了。

  打这日之后，鹿升升留在鲛潭的时间越来越久。

  她从同鲛浅游于水，到闭气任由鲛带着她畅游潭底。

  直到她第一次留在鲛潭洞内过夜。

  鹿升升一直好奇，鲛听得懂她的话，但它从未开口发出过一丁点声音。

  不只是人语，就连鲛音也不曾听闻。

  月色如水，繁星闪耀。

  鹿升升在潭边垒起火堆，倒不是因为冷热，她从冰种入体就早已经感觉不到冷热温度，只是单纯取火照亮。

  从火被燃着那刻起，鲛像是被惊到，一反连日常态地远离鹿升升。

  “你别怕，这是火，我们陆上人取暖照明都要用这个。”鹿升升看出鲛惧怕火焰，即便它有用一头红似火的长发。

  鲛警惕着凑过来，两只胳膊撑在潭边呆愣愣地看着那团跳动的危险。

  它不懂鹿升升口中取暖的意义。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够热了，为什么还要用这么危险的东西继续加热？

  火堆的红光映在它苍白的皮肤上，红彤彤的可爱。

  鹿升升往鲛那边挪了挪，一手拿着树枝扒拉着火堆，秋季的干支被火焰烧得“噼啪”作响，在这样安静祥和的夜晚分外动听。

  “我一直好奇，你听得懂我讲话，那你会说我们的话吗？”

  鲛侧头看向鹿升升，它现在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叫鹿升升，她很郑重地介绍了她自己。

  “......溟。”

  鲛的口中发出有些奇怪但细弱好听的音节。

  鹿升升一度以为是她产生幻听，火烧干柴的响声犹在，她不大确定的重复方才传来耳中的音节。

  “谜？”

  “溟......”

  鲛又重复一遍短暂但清晰。

  “是什么意思？”

  鹿升升这次听清了，这条鲛的声音宛如瑶琴天籁，脆而不尖润而不滑。

  玉石珑璁不过如此。

  鲛伸出纤细的指头，反手指着它自己的鼻尖。

  “你的名字？”

  鹿升升喜不自禁，激动又开心。

  “明，是哪个明呢？你来自深海，是不是沧溟的溟？”

  鲛点头，族群长辈告诉过它的名字是大海。

  “真好，溟。”

  鹿升升留在鲛潭的第一个晚上，知道了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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