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夫人，到了呢，看看是不是这里？”

不到二十里地的车程，走了足有两个多时辰。

看见墙上“吴记脚店”四个大字，车夫停下来询问道。

吴霞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看，说道：“就是这里了，奴家给你钱。”

柳慕远先下了车，却是坐的脚麻了。

咧着嘴蹲下去揉了半天，才起身扶着吴小娘子下来。

她也没好到哪里去，龇牙咧嘴的活动了一会，扶着车子，过去给车夫数了八十文铜钱。

赶车的道了谢，还帮着将行李给搬到了店门口，这才唱个喏，告辞赶着车走了。

“一年了，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变化~”

柳慕远感慨万千的站在，往对过一看，门口的柴火灶上的蒸笼上弥漫着白色的雾气。

女掌柜依旧是冒着严寒站在门口揽客。

应该是早就注意到刚才的马车了，现在正朝这边看呢。

因为穿着官服常服，她开始的时候迟疑的不敢认，直到柳慕远跟她招了招手，才惊喜交加的往这边跑来。

左右的两家邻居，见状也都跟着过来，几个人围住他，一齐疑惑道：“郎君这是？”

吴霞矜持的替他回答道：“张婶子，我师父因为厨艺高超，得到了赵官家的赏识，已经官拜太官局尚食相公了。”

“啊~”几个人都是桃源春开业时去吃过酒席的，店里的食材配方也都是买柳慕远的。

一人立刻奉承道：“小老儿当初就说过，郎君在城里一定能发迹，怎么样，让咱给说准了吧！”

说罢，仰头哈哈大笑，那俩跟着干笑附和。

“相公，当初小女子得罪过你，可千万不要记仇啊。”女掌柜小心的赔不是。

“哪里的话，说句不好听的，当初掌柜的若是对我好了，柳某未必能有今天的成就呢。”

这话说得，女人不好意思起来，尬笑着白了他一眼，“直说奴家不是好人就行了呗。”

“生意怎么样，长生库的钱还完了没有。”柳慕远关心道。

女人摇摇头：“当初做了孽，就该承担代价，生意还好，钱得还上几年。”

“已经好起来了不是，慢慢来吧。”

说完，看看她的手，果然去年摸了猪脑膏之后，今年没有得冻疮，但是耳朵却是冻得不轻。

于是对吴霞说道：“皮帽子带的多，给几位乡亲一人一顶，他们老是站在外头，太不容易了。”

吴小娘子解开一个包袱，拿出几顶皮帽子来，“婶子，这是相公从辽国带回来的狼皮帽子，暖和得很，快带上吧。”

“啊~柳相公去辽国了？”女掌柜一脸吃惊的样子。

“才回来不久呢，是给辽国皇帝生日时做了饭，得到了他感谢，所以回来后就升了官。”

“原来是这样啊~”女人去了发簪，接过皮帽子戴上，惊叹道：“外国的东西就是好，狼皮的呀，真的太暖和了！”

那俩邻居也分到了，都是欣喜若狂，却是舍不得带，那拿到店里去显摆。

“妮子，你怎么回来了？”

老吴在柜台里，听见外头乱哄哄的，说话的人当中，似乎有自己的闺女，就走出店门观看。

可不是吗，就看见吴霞身穿一件很高级的裘皮衣裳，脑门上顶着个皮帽子，正在给几个邻居分东西。

于是喊了一声，又看见了身穿绯色常服的柳慕远，一下子就呆住了。

怎么个意思，小柳这是当官了，貌似还是个大官，这也不太可能啊？

女掌柜见状，再现刻薄本色，“瞅啥呢，你闺女的师父，如今做了朝廷的尚食相公，见到了还不满意是吧。”

“啊！真的假的，小柳当上太官局的尚食相公了！”

“爹~”吴小娘子娇嗔道：“当着相公的面，怎么能称呼人家小柳呢，真是的~”

“啊哈哈~是老汉昏头了，闺女说的对，”吴掌柜喜从天降，傻笑道：“相公啊，咱们去屋里头说话吧，都在外头冻了老半天了。”

一嗓子将小二哥喊出来，叫帮着把包袱都搬到里屋去。

“那就先这样吧，”柳慕远笑着对女掌柜等人说道：“我先去店里了，改天过去看看大家。”

说完，拱拱手，跟着吴掌柜走进了脚店里头。

“张家娘子，你店里出了位相公啊。”

邻居把玩着手里的狼皮帽子，调侃她：“说说看，人家将来青史留名，你会不会跟着遗臭万年啊，哈哈哈。”

“放你的狗屁！”女掌柜怒道：“相公是天上的星宿，那是降临喃们店里度劫来着，你晓得不，老娘从他刚走时，就立上长生牌子供着了。”

那人点点头，“说度劫是没错，今年又赶走了好几个吧，看来，不论哪个神仙去了你的店里，都劫数难逃。”

“就跟你的店里头多好似的，”掌柜的埋汰他：“不是一样的招人撵人，也不见出过一位相公。”

这时候才到下午，店里头还没怎么上人。

吴霞来到里屋，打开包裹，“爹，这是相公从辽国带回来的皮坎肩跟帽子，两位兄长也有。”

“妹子回来了，带的啥好东西。”

她的两个哥子也闻讯从厨房里走出来，欣喜的接过翻毛的羊皮坎肩，直接套在身上试穿，帽子也戴上了。

老吴咳嗽一声，“试试就脱了吧，厨房里头又不冷，别给弄脏了，这个要出门才穿。”

等他俩脱了坎肩，相互瞪一眼就悻悻然回到厨房，他脸皮耷拉了下来。

却是今天都找了媳妇，在她们的怂恿之下，正在闹分家呢，所以掌柜的现在很懊恼。

“爹爹，这是怎么了？”吴霞见情况有些不对头，凭直觉问道：“哥哥们好像在闹矛盾？”

老吴摆摆手，“这个以后再说，你怎么有心思来看我了，就想送几件坎肩，还是有别的事情。”

“相公有话要跟你说，你们聊吧，奴去厨房看看哥哥们。”说完，直接就溜了。

“柳郎··柳相公，你发迹的怎地恁快，能给老汉讲讲吗？”吴掌柜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这个嘛，我主要是开酒店，遇到贵人来消费的时候，及时的把握住了机遇而已。”

柳慕远也不瞒着他，将自己这一年以来的奋斗历程，简单的给他讲述了一会。

吴掌柜听了叹为观止，惊叹道：“相公不愧为人中龙凤，凡事都算无遗策，你若不发迹，那才叫一个天理不容。”

“侥幸罢了，”他谦虚的笑一下，“这才来，是要跟叔商议一下，关于带着小霞去任上的事情。”

这个时代，官员普遍有携带小妾赴任的习惯，老吴一听就明白了。

试探道：“相公有正室了？”

柳慕远点点头，“就是酒店闻掌柜的女儿，他是举人出身，与我门当户对，已经纳彩了。”

老吴叹息一声：“当初就知道霞儿当不上老大，不过也不错了，终究是如愿成为了相公家的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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