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没看见少年脸上的表情，神崎真理换了个闲适的姿势，继续道：

  “不过这身份似乎也没那么稀奇？毕竟，主角也不止他一个。”

  “雪村雅司、纪伊奏、橘凰……”

  他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语气玩味，又在下一秒看向了维利。

  “他们都比不上你的特别，不是吗？”

  “你……”

  维利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人，而对方也毫不介意，身体放松，唇角笑意依然。

  片刻后，清脆的响指声打破了小巷内的沉默，一个灰扑扑的东西忽地出现，飘浮在空中，不曾触碰到少年半点。

  之前不小心把它掉在地上了，脏兮兮的，还是不要碰为好。

  “你认识这个吗？”

  维利指了指。

  顺着他的动作，神崎望了过去，蹙着眉头辨认了好半天，才语气犹疑地开口：

  “我以为我认识，但他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这还是‘浅见春树’吗？”

  听见这个名字，维利确认般点了点头，忽地问道：“这个我玩腻了，你要吗？”

  闻言，神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不，还是你留着吧。”

  眼见维利将奄奄一息的灵魂收了回去，神崎继才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你们可不一样。”

  “虽然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但他是讨人嫌的恶客，而你……”

  他似乎一时找不到形容词，摸着下巴思索了好半天，终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眸光微闪。

  “你愿意来做这个世界的主角吗？”

  “……”

  对方的身份在脑海中逐渐明了清晰，维利的语气里掺了点似真似假的欢欣，神色却看不清情绪。

  “你能决定这件事吗？”

  “是啊。”

  神崎再次上前两步，而这次，维利没再躲开，任由那张雌雄难辨的美人面凑到自己跟前，呼吸交缠。

  “我真的……”

  “真的很喜欢你。”

  “要是你能来做我的主角，我就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你，好不好？”

  “唔……”

  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维利没有错过神崎眼中一闪而过的痴迷。

  ……这下事情可不得了了。

  维利突然发现，招惹了主角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谁能来告诉他……

  要是被世界意识纠缠上了，该怎么办呢？

  这个以怪谈为根基的世界果然很诡异，就连神只的意识也很奇怪。

  “你和这个世界的人们牵扯这么深，没关系吗？”

  将愈发得寸进尺的男人推开，维利没有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反而转移了话题。

  这也的确是他从最开始就好奇的问题。

  通常来说，神明要维持自身的神秘性，充当世界的旁观者，而非扮演者，就像他之前遇见过的那两位一样，他们甚至没有属于“人”的化身。

  但面前的这位……不仅以“人”的身份融入了世界，甚至算得上是大摇大摆，声名显赫。

  即便是自己的世界……干涉太多，最终模糊了界限，不论对谁都不好。

  思绪纷飞之间，维利忽地听见了一声低沉的轻笑，擦着耳边响起，泛起酥麻的痒意。

  湿润的唇瓣贴上了细腻饱满的耳垂，接着张口将这因落雨天气而变得微凉的一团含进了嘴中，牙齿轻佻地研磨，却不舍得用力留下半点痕迹，反而带来怪异的触感，使得身体都连着微微战栗。

  有力的手环上了少年的腰肢，将他更深地往自己怀里按着，仿佛融入骨血。

  然而维利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祂的话语当中——

  “那又如何？”

  “烟火在夜空中死去的那刻是最美的，这个世界想必也是同样吧。”

  “维利，你想看吗？”

  “……”

  朦胧的雨幕在此刻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艳丽的红唇微勾，这笑容之中带着讥诮，他像盛开在三途川河畔的曼珠沙华，秾丽糜烂。

  这是一位……

  厌世的世界意识？

  这话说出来，都有几分荒诞的可笑。以至于维利呆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分出心神，用了点力将凑近他唇边的人推开。

  神崎顺着他的力道退后，眉梢上却浸染了浅浅的忧愁，微微敛下。

  “砰！”

  莫名的枪声响起，他的心脏处绽放一抹红色，却并非血迹。像是一切都被慢放，高大的身躯向后倒下，铺天盖地的玫瑰花雨在少年眼前盛放，随风飘散四起。

  维利：……

  神崎从地上爬了起来，衣服没被弄脏半点，而胸口处也恢复如初。散落的玫瑰花瓣聚拢在他怀里，变成了一捧装饰精美的花束。

  他将其递给了维利，笑问道：

  “喜欢吗？”

  维利没有接，他也不恼，随手就将花束抛向空中，看着又一场花雨缓缓落下，沾在了少年被雨滴得微湿的头上、肩上。

  维利攥紧了拳头，真心实意地开口：

  “你有病吗？”

  请问，人生病了可以去找医生，动物生病了可以去找兽医，世界意识生病了应该去找谁？

  听到他的话，神崎眨了眨眼，竟然真的思考了起来。

  接着，他看向了维利，认真地点头。

  “有可能。”

  “你还记得你和雪村雅司说过的话吗？”

  他突然转了话题。

  顺着他的话，维利还没回忆起究竟是什么，就听见他先揭晓了答案。

  “你说你会救他。”

  “那么——”

  “你也能救我吗？”

  “……”

  “这个世界很烂，烂透了。”

  原本就不大的雨渐渐停了，他之前撑的那把伞也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去。

  “但就是这样的世界，竟然还有人觊觎，你说奇不奇怪？”

  主神一开始窥探这里的时候，祂便已经发现了。

  化身为“神崎真理”的世界意识行走在每个角落，没人比祂更了解这里，也没人比祂更厌恶这死水一潭的世界。

  祂想看看主神能做到什么地步。

  可以毁灭这个世界吗？

  可以杀死我吗？

  ——那就让我来看看吧。

  于是祂看着主神伸出触须，以自己的意识影响怪谈事件调查局的人员，叫他们生出狂热的信仰。

  无聊。

  于是祂看着主神将异世界的灵魂带来，让他占据了浅见春树的身体，靠着所谓先知的记忆为所欲为。

  无聊。

  于是祂看着主神拼上最后一块拼图，派来手下最忠诚的任务者运行已被准备好的程序。而这个被送来的人，名为维利。

  无……

  等等？

  祂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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