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的巨大神像，高约九丈九，安落在庙堂的上位正中，头顶有刚挂上去的崭新帷幕，这是遮挡尘灰，外加装饰之用，以让道君老爷的居所显得更讲究些。

脚跟前，则是一方泛旧的青铜香炉，上面刻着“巴蛇山祭庙”字样。

一些比较虔诚的山民，事先便备好了香烛的，此时洒扫完毕，便又烧香点烛，磕头祭拜起来。

他们口中念念有声，迫不及待地祈求道君老爷庇佑。

“钧天神霄玉清应雷道君老爷，请庇护巴蛇山的天，挡住外魔的侵袭污染，保佑我们三百里巴蛇山，风调雨顺，种田打猎，岁岁丰收……”

“道君老爷，小民的两个娃子，当是在前几天的那场墟落中，染了些外魔气息，现已经高烧昏睡两天两夜了，请老爷三日醒神后，赶紧来救命啊……”

“我叫厌二，刚才抬道君老爷上山的，在此给您磕头了！小人没有其他心愿，就是想娶个西摩那边的婆娘……”

“……”

这些巴蛇山的山民，虽然一个个长得跟巨灵似的，还有四条手臂，怎么看也不像正常人族，但这心眼却似乎很朴实。

磕头跪拜，也很卖力的样子。

但，这庙堂香火袅袅升起，敬拜不断，神像中的李青云，却是脸色越发讶异。

隔着石身这层屏障，他也看得到香火烧得很旺，而他也正需要“滋补”。

可是，他却惊疑不定地发现，那腾起的香火气息，有形无实，蕴含的敬奉愿力少之又少，淡之又淡！

前后当有一百多位山民烧香磕头了，但李青云却感应到香火的“贫瘠”，百人之敬奉，还不如凡世一个百姓的“孝敬”！

“这里的山民，愿力如此之淡薄，便只有一个原因，他们远不像表面上这么‘善良朴实’，或许都是一群刁民！”

李青云隔着石身，淡淡地看着一群四臂巨灵，满脸虔诚状，不停上香祈祷，仿似“演戏”。

心中讽刺之感，不由越发浓郁起来。

看来这虚天之上，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比如这些山民，可能实际上并不怎么敬畏道君。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山岭的天彻底黑了下来，巴蛇山道君庙，终于噪杂散去。

那些山民们已经陆续下山，昏黄灯火飘摇的庙堂，便只剩下李青云孤零零的石身神像。

连庙祝与道童，都走开了。

偏殿中，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酒菜。

荀烛与他的侄子荀雨，没了人前那副道貌岸然之态，都是捋起袖子，手抓烤熟的兽腿，大口嚼食起来，酒杯也品咂得滋滋作响。

“小雨，明天你再去催催羿，让他尽快捉头东夷蛮子回来，就说是道君老爷急用！老爷刚飞升，神虚力乏，三天后又要醒神，需要人牲祭祀！”

荀烛仰头喝完杯中烈酒，满是皱纹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吩咐少年荀雨，别忘了继续催促猎手羿。

道童荀雨咽下口中肉块，周身毛孔精气有若实质般喷散出来，他们吃的肉食定不是凡物。

他一抹嘴巴，笑着点头：“我明天就下山，去羿的寨子逛一逛，顺便让山民也多准备其他荒兽肉血献上来，我再吃两顿祭品，应该就能进入搬山境了！”

“嗯，你修行进度不错！这便是我为什么不选其他族中子弟，而将你带来巴蛇山祭庙的缘故。”荀烛有些满意。

荀雨忽地想到什么，便有些担心地问道：“叔父，我看道君老爷身上的符纸还没揭下，也没吃到今天的供奉，三日后祂若醒神过来，会不会因此责难我们啊？”

“我是这里的庙祝，自有主张，你就不用操心了！”

荀烛听了，脸上笑意微微淡去。

“今天就当你我太忙，疏忽了，忘记了，明日黄昏时分，再揭去便是！”

“好的！”

庙堂中，烛火摇晃，映得那三头六臂蛇尾的巨大道像，越发阴森起来。

李青云心念一动，石身表面的丝丝玉清毫光，便是倏地一收。

“好一个庙祝荀烛，贫道这里庙小，却是容不得你……”

为了摸清庙祝荀烛的一些底细，刚才李青云不惜动用玉清之力，一缕神念悄然游走到偏殿，将那对叔侄的谈话都听在耳里了。

荀烛，显然是故意不揭他石身上的黄符。

但这不代表李青云，就要任由摆弄。

他又微微散放玉清玄光，朝供桌上的油灯，默念敕令：“火来！”

灯盏上的火焰，蓦地爆鸣而响，一朵已有几分神异的火焰，便脱灯而出，飞向李青云的石身神像。

那火焰掠过石像的胸口、三处额头还有后背处。

那几张黄符嗡然震动，喷发出有若实质的神光，想要镇灭灯火。

但那火焰中的一丝玉清气息，也同时释放出来，竟是逼得黄符神光退回符内。

随即符纸便不甘心地燃烧起来。

六阶火神之位，加上一道玉清敕令，李青云这位新来的道君老爷，便是拥有自行揭符的能力！

黄符一去，李青云就立刻感觉浑身清爽、通透起来。

他元神再次渗透、炼化这具石身神像，显然就轻松了太多。

对庙堂中的诸般感知，也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至少，此时整座巴蛇山庙，包括偏殿那两对叔侄，都尽在他的感知之中。

庙外晦暗深邃，他却有几分“天清地明”之感。

“吾的香火，可归位也……”

此时他再次敕令一出，整座庙堂中的香火气息，便是猛地浓郁起来。

凡世层面的十九国香火，受到虚天道君的感召，犹如原本茫然的群鸟，终于知道要飞向哪里，开始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这才是真正的香火！

刚才那些巴蛇山“刁民”，与凡世百姓一比，啥也不是！

“难怪虚天道君们，对凡世念念不忘，这所谓的上界，就是香火贫瘠之地啊，这里的土著内心中，并不怎么敬畏与信奉道君，暂时也不知是为何！”

香火熏燎中，那三头六臂蛇尾的古怪神像，胸口心脏位置，猛地生出一股巨大吞力，将滚滚香火气息吞没。

庙堂为之一清。

但紧接着，庙堂中再次弥漫出纯粹浓郁的香火气息，仿佛取之不尽。

那香火入神像石身，又在李青云的元神搬运下，化为千丝万缕，开始自内而外漫溢向神像全身。

在源源不断的磅礴香火加持下，渐渐地，石身就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粗糙的质地，都隐隐焕发出一丝玉光来。

“只要石身全部淬炼一遍，化为玉身，我这道君老爷才算是拥有一些搅动虚实的力量！按这速度，也就不用三日才能醒神，等到明日黄昏时分，便是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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