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已近辰时三刻，京城上方的晨雾消散殆尽，通常此刻的北京城早已门户大开，但今日却静悄悄的，就连宫中的紫禁城也紧闭大门。

  本该熙熙攘攘的街头空荡荡的，尽管一夜过去，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时不时能看到斑斑血迹点缀在街道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低沉的钟声从紫禁城中传出，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北镇抚司早已严阵以待，此刻蜂拥而出。与此同时，一群神情严峻、手持武器的士兵从京城外涌入。

  仔细观察的人会察觉，这股从京城外围涌入的队伍不仅手持奇特的武器，就连容貌也与汉族人士有所区别，他们说着一种外地人难以理解的土语。

  有些见识的市民看到这些奇形怪状兵器的士兵，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天子朱由检调来了四川石柱宣慰司的“白杆兵”。

  ...

  大概是得到了“圣旨”，平日里受尽憋屈的五城兵马司差役总算扬眉吐气，他们在承天门外集结，随后在上司的指挥下分散开来。

  尽管前一晚承天门外的骚乱因天子的镇定而平息，但并非所有士兵都乖乖返回京城外的营地，不少心怀鬼胎的叛军在暗夜中伺机作乱。

  比如刘二，这个从小在京城长大的无赖，因有幸得到恭顺侯府管家的青睐，披上了官服。

  前几天，他从熟悉的上级那儿打听到了风声，预感到恭顺侯、抚宁侯等贵族可能会默许京营士兵的叛乱。

  果然，昨晚刚入夜，五军营就发生了哗变。机警的刘二留了个心眼，提前溜走，却没有跟着大队人马去承天门外“索饷”。

  作为恭顺侯府大管家的心腹，他看不上那些蝇头小利，更明白“索饷”可能引发谋逆大罪，株连九族。

  带着这样的念头，刘二趁人不备，提着他的武器消失在黑夜中，直奔他垂涎已久的富裕商人之家。

  虽然平时仗着恭顺侯府的关系衣食无忧，但对野心勃勃的刘二来说，这远远不够。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在京城东边经营酒楼的“王掌柜”。

  关键是，“王掌柜”只身在京，家人亲友都在乡下，平时也不住在酒楼。

  ...

  漫步在寂静的街头，看着一队队面无表情的锦衣卫，刘二啧了啧嘴，庆幸自己未在“王掌柜”家久留，只要混出城，一切就安全了。

  对于京营那边，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应付过去，刘二对此信心满满。

  等风声过去，他再悄悄回到城里，挖出预先藏好的金银细软，瞬间就能变得富可敌国。

  想到这里，刘二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嘴里不自觉地哼起了小调，暗自夸赞自己的“深思熟虑”。

  或许是刘二身材矮小，又没携带任何行李，连续几个锦衣卫都对他视而不见，没有上前盘查。

  正当刘二临近永定门之际，一声突如其来的呵斥让他如堕冰窟："站住！"

  他颤抖着转过身，只见几道身穿飞鱼服的身影矗立在不远处，手中绣春刀已出鞘。

  "各位官爷，有何贵干？"刘二深呼吸，努力抑制内心的恐慌，挤出一丝微笑，向领头的官员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儿？为何如此匆忙离城？"领头的官员眼神狐疑，上下打量着他，皱着眉问。

  "回禀官爷，小人住在京城之外，特地进城为家中的老母买药。"说完，刘二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急切地展开，几味药材暴露在众人眼前。

  见此情景，几名官员的疑虑消散，准备离开。指挥使大人曾下令，每捉拿到一个“叛军”便有额外赏赐，他们自然不愿白白浪费时间。

  "慢走，官爷们。"刘二看着他们离去，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表面上却恭敬地点点头。

  他以为已经安然过关，可还没等他转身，膝盖一痛，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耳边传来让他心寒的声音："抓住他。"

  听到上级命令，那几个已经走远的官员连忙折返，惊讶地看着他们的上司。在这种紧张关头，上司竟还敢“冒功”？

  "没看出他的衣服明显大了几个尺寸？而且手掌虎口处有厚茧？"

  看见同僚们指向刘二身上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说出了这个细节。

  闻言，官员们面露恍悟，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绳索，将倒地的刘二捆绑起来。

  此刻的刘二已无反抗之意，像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任由那些锦衣卫把他绑得结结实实。他千算万算，唯独忽略了这件过于宽大的衣物。

  昨晚行凶时，他利用兵器轻易制服了高大的“王掌柜”，然而衣物被鲜血浸透，无奈之下他只好穿上“王掌柜”的衣服。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小细节不会引起注意，却没想到在出城的瞬间，还是被人识破。

  领头的锦衣卫对下属的奉承毫不在意，烦躁地挥手，转身朝远处走去。天子已召回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再次交给他指挥权，明显是要继续倚重锦衣卫，与“东厂”划清界限。

  在这关键时刻，他必须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疏忽。那种被称为“阉党走狗”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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