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之行暂且被搁置下了。

  但他也没到他妈那边现身。

  那边打电话过来是说他那个小妹妹生病在医院，急性阑尾炎需要动个小手术。

  这事儿也算是够膈应人，不足以影响人的生活，但却将人的情绪搅得一团乱。

  趁着王伟在外面抽烟的时间，我把儿子拉到怀中简单和他解释一番我们为什么不去重庆，他也理解，只抓着我说：“妈妈，没关系的，一会儿我哄哄爸爸，以前爸爸不开心我哄哄他他就好了，没关系的。”

  我回给儿子一个从心的笑。

  “好。”我轻揉我儿子的头，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那我就把你爸爸交给你了，你要完成任务，让他尽快高兴起来。好不好？”

  儿子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声音铿锵有力：“保证完成任务！”

  “我儿子真好。”

  “我的爸爸妈妈也好！不对，我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最好！”

  “你爸爸来了，妈妈去个洗手间，你和爸爸在外面等我？”

  儿子猛点头：“好！妈妈你快去吧，请你交给我，你放心！”

  说完还做了一个拳头捶胸口的动作，我估计也是平常刘强和王伟相处也有相关的动作，所以被这小家伙学了去。

  我这是故意留时间让儿子和他交流。

  这时候，我安慰他反而显得沉重。换成儿子或许会好一些。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发现人家爷俩已经抱到一块去了。

  也没说话，就那么安静相拥着。如果没有这些烦心事儿该有多好？

  可人生这么短，却又这么长。

  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那就一一应对吧。

  我将擦手的纸丢进垃圾桶，走向他们。

  拍了一下王伟肩膀。

  他转头看过来，儿子趴在他肩头，也扭着头看我。

  “妈妈，你好了吗？”

  “好了。”

  “那咱们回家吧？”

  “好。”

  王伟抱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和我四目对视，仿佛烦心事儿过眼云烟。

  他稍微释怀了一些。

  牵着我的手，道了一句“走吧”。

  “嗯。我们要不要去一趟超市？”

  我提议。

  “有什么要买的吗？”

  他问。

  “简单买点菜，回头给你们做大餐。”

  我让嗓音变得愉悦一些，也想让整个氛围变得轻松。

  目的似乎暂时达到了。

  “可以。”

  “耶，进超市了！妈妈，一会儿我可以买个巧克力吗？”

  “当然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呀？该不会只让我吃一半吧？那我拿那种小的？”

  “拿什么样的都行，但是要拿三块。咱们一人一块。”

  “那没问题！”

  儿子拍拍胸脯说保证不会缺少任何一个人的。

  后来我拿了一些蔬菜，儿子去找巧克力。

  王伟随意在炒货区捡了一个坚果丢进嘴里。

  还问我吃不吃？

  “拜托，我们又不买。这要是让人看见都不好？”

  “没看见这是什么？”

  他指了指一个试吃用的垃圾桶。

  自个儿又捡了一个剥开丢进嘴里。

  然后喂我一个。

  我扭头看四周，发现没人望，于是也偷吃一个。

  “瞧你出息。”

  “我这不是怕让人家亏本吗？”

  “不差你这点。买好了吗？”

  他把着购物车，问。

  “差不多了。”

  “那就走。”

  和他一块儿走到收银台这段距离，冷不丁的他又在我耳旁说了句抱歉。

  “为什么抱歉？”

  “说好的去重庆，现在只能让你退票。”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说实话，你别不爱听。如果不是你和儿子坚持，我还真不想去。

  你不觉得这一趟远行很累吗？”

  “有吗？”

  “拜托！”我用手肘蹭他手臂：“谁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念叨开车累的？不过我这个坐车的都很累，你肯定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咱们就待在家里好好过春节呗？顺便在贵阳市区四处转转，哪儿不行？

  你要实在觉得抱歉的话，咱们去一趟青岩古镇？”

  “行。那明天去。”

  “明天会不会太急？”

  “不会，今天晚上不折腾你了。”

  原本还好好而又正常的对话突然就变成这个风向……

  让我差点没缓和过来。

  我掐了一下他手臂：“老不正经！”

  “嗯，都过30了，还不老，难道还年轻？”

  他也不恼，只把我的手包裹在掌心，不再让我乱掐。

  “好了，付费。”

  “我先出去等你。”

  他点头。

  后来刘强给他打电话，听王伟说已经回到贵阳，立马就要拎着他的酒来。

  没一会儿人就已经抵达家里。

  “刘叔叔你来了？爸爸在屋里等你！快进来吧！”

  那时我在厨房准备下酒菜，是儿子开的门。闻声，我从厨房门探出一个脑袋，王伟也从洗手间出来往这边走。

  我和刘强打了招呼。

  “来了？”

  “是啊，新年快乐嫂子。”

  “新年快乐！”

  “我要不要换鞋？”

  “赶紧进来，别那么多废话！”

  王伟招手让他进去，也没有和他客气，自个儿坐在沙发主位，但拍了旁边位置让刘强坐过去。

  “儿子，给你刘叔叔倒杯水。”

  “好勒，我这就去！刘叔叔给你倒杯红茶怎么样？”

  “可以呀！你倒什么我都喜欢。”

  “那好。刘叔叔，这个是上次爸爸给我们做奶茶剩下来的茶叶，叫遵义红茶。爸爸说是遵义本土产的哟，我们泡了喝，觉得味道特别好。

  推荐给你，下次你要是想喝茶就来我家，或者去楼下超市买遵义红茶回去泡。”

  “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么多？你该不会是……超市派来推销茶叶的吧？一袋茶叶给你多少钱呀？”

  刘强和他打趣。

  “那就多了。”

  “多了？多了是多少呀？”

  “一袋一块钱。”

  儿子随便瞎编道，但到底是小孩子，脸上的笑却藏不住，暴露了他的谎言。

  “臭小子，看来你也有经商头脑，比你爸还要强。回头长大去念商学院，长大做生意去。”

  “做生意很赚钱吗？”

  “当然了。你看你每天去的超市收银台那盒子里多少钱？”

  “没看见有钱呀。不都是用微信吗？”

  刘强拂了一下额头，尴尬一笑。

  “那就是微信里面的金额呗。做生意，就会让微信里面的数额变得越来越大。然后可以变现，买很多很多东西。

  比如大房子，小轿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还可以让家人过上好的生活。”

  “这样啊？”

  “对呀。”

  “听着是不错，不过等我长大后再说吧。刘叔叔，来，给你茶。”

  “铛铛铛铛！”刘强突然搞了这么一出，然后摸出一个红包递到儿子面前：“好小子，看看叔叔给你准备了什么？！”

  “哇，红包唉！”

  “来，拿着。叔叔祝你新年新气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身体健康，长得高高的壮壮的。然后……

  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了？”

  “不多不多，叔叔你还可以说祝我学业有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儿子还给刘强加了一句。

  刘强嗓音啜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和王伟对视一眼后又转过来对儿子说：“对！”

  他把手往儿子肩上一搭，赋予重任一般：“叔叔祝你学业有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考你们班第1名！”

  “没问题！”

  儿子看向王伟，似乎在等他发话。

  “你刘叔叔给你的就拿着吧。”

  王伟端茶几上的茶仰头边喝边道。

  儿子又扭头看我。

  我也对他点点头，然后教他：“拿着吧，你也祝你刘叔叔新年早点脱单，早日步入婚姻的殿堂，结婚生子，和他爱人白头偕老。”

  儿子照着我的话说了一遍。

  把刘强说的直乐。

  “好好好！借你们的吉言，等到我结婚的时候一定少不了你的点烛红包！”

  “好的。”

  后来儿子看他的电视，王伟和刘强靠坐在一起喝酒。

  这一喝高难免会提到他妈那边的事儿。

  被王伟直接掐断。

  “换个其他话题。”

  “伟哥，你真没想过回……”

  “我说换个话题。”

  “行吧。再喝一个。”

  刘强口头上这么说了，可喝了一口后又开始叨叨。

  “其实，我觉得也没必要搞得这么僵。现在在省城生活不易，能多有一笔收入就多一笔收入。

  将来，你和嫂子还得要孩子。反正她也给钱，你就帮帮人呗。最后她拿不到钱指不定还会麻烦你。

  何必呢？”

  王伟陷入沉默。

  但呼吸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我在一旁静看，也不搭话，只给他们添茶。

  “今天先这样吧，差不多了，我送你下楼。”

  “伟哥，我……”

  “出去再说。”

  “……嗯。”

  王伟送刘强下楼打车，也没用多久，一来一回十分钟不到。

  儿子还在专心看他的动画片。

  我在玄关收拾鞋，顺道把玄关地板用湿纸巾擦了擦，等他。

  他开门就看见我，驻足在门口。大概是觉得风往我这里吹，于是迈步跨进。

  我给他拿拖鞋。

  等他换上趁着这姿势把脱下的鞋放回鞋柜。

  “怎么这么贤惠？”

  他温热的气息还带着浓浓酒味，就那么肆意喷洒在我周围，玄关隔着一道侧墙，儿子看不见这边。

  他手靠着我胸膛。

  “醉了？”

  他只用气音撒娇一般在我耳边嗯了一声，也不知是肯定还是否定。手越收越紧，让我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忍的也有点困难。

  “王伟~~”我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且贴近他的耳，轻轻扯着他衣袖提醒：“累了就去洗澡休息吧，今天你在儿子之前洗。”

  “别动，让我抱抱。”

  他双手都覆上来。

  “哎呀，你一身酒味，先去洗一洗。”

  “不要。”

  “……”

  他很少有这种无赖的时候。让我也明白他现在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所以才会这般。

  “你是不是想去医院看看？”

  我问他。

  他身子微微一僵，旋即在我颈窝仰面看我，一副被人看透心事后的迷蒙样子。

  他很少喝酒。

  尤其是在我和儿子面前。

  今天很明显事儿还没过去，如果不知道就算了，知道还没一点动静或是没看到一眼，怎么都不会平静的。

  估计睡觉都睡不好。

  而我之前故意不往这个事儿上提，也是想让他有多余的时间缓和缓和。

  现在差不多了。

  “王伟，家里有我在，你可以放心去看看。前提是，你能不能过去？或者我和儿子送你一起过去，我们在医院外面等你好不好？”

  “烟儿……”

  他单手托着我的腰，另外一只手紧紧覆盖在我的脸上。

  力道很大。

  最后就这么托着我下巴啄吻我的唇，一下又一下，好像要把我吸进去一样。

  我轻轻拉开他。

  两人的气息就这么缠在一起，又热又烫。而我扣着他后脑勺，轻轻摩擦着他的颈部肌肤。

  像是安抚。

  另外一只手刮他眼角。

  “可以吗？咱们就当没事去游一游看一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觉得呢？”

  “你和儿子在家里等我。”

  “可你喝的有点多，我很担心。”

  他沉默。

  “一块儿去好不好？王伟，我就只想陪着你而已。没事的，无论什么事儿，我们不是都商量着说要一起应对吗？

  你不是一个人，不要把自己武装得这么强大。

  我们可以是你的依靠，也可以是你的后盾。”

  他点头应下。

  我在小卧室给儿子换衣服，边给他换边和他疏通。就说王伟一会儿要去看一个朋友，在医院，我们在门口等。

  儿子不多问，只点头应下。

  “妈妈，刘叔叔给我的压岁钱，我已经放回存钱罐了。”

  “宝贝真乖。”

  “等开学的时候我用来买学习用品，你觉得可以吗？”

  “爸爸妈妈可以给你买学习用品呀，你的钱就放在里面存着，等你以后满18岁后自己支配。”

  “哦，这样啊。”

  “对呀。”我轻抚他脸：“给你的钱就是你的，买学习用品和念书的钱应该爸爸和妈妈出。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在学校照顾好自己。”

  “那我知道了。妈妈我们走吧，别让爸爸等太久。”

  “好。出去吧。”

  王伟喝了酒，我们是打车到医院的。本来计划和儿子在医院门口等，却被王伟一块带去了医院。

  “真的ok吗？”

  “嗯。”他紧抓着我的手，另外一只手抱着儿子，像是在和我说，却又更像是在和他自己说：“迟早都要见，她也该见见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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