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勉如之前那样冷淡着脸色，只是一言不发。

方喜桃只顾着跟周大夫说话，没察觉到周勉脸色的变化，“周大夫，大公子先前生了一场大病，不知道是不是落下了病根，好久了都没痊愈，您是否能帮忙看看？”

周大夫自然是听说了这位周大公子生病之事，请了许多名医来看，都医治不好，他一个普通大夫又如何有信心医治？

不过，既然病人都上门来找了，周大夫也做不到看都没看一下，就把人拒之门外，便把方喜桃和周勉迎进医铺里。

在给周勉看诊时，周大夫还是不由地有些紧张，认真地看了许久，原是慈祥和蔼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方喜桃紧张得心都慢慢地快要悬到嗓子眼了，等周大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才开口问：“周大夫，如何了？咱们大公子是否还能痊愈？”

周大夫轻轻摇了摇头，又长长叹了口气，“十分古怪，老夫从医几十年，从未遇到如此古怪的病情。”

方喜桃很紧张：“啊？这话如何说？”

“大公子脉象甚是奇怪，虚是虚，却也非血气亏空。”周大夫捋了捋胡须，看了看周勉，将自己的疑点都说出来。

方喜桃和周勉二人听完，皆是沉默了一会儿。

方喜桃后知后觉，“所以，周大夫您觉得其中有不寻常之处，有阴谋诡计？”

周大夫连忙摆手，“罢了罢了，老夫也不敢讲这话。”

他顿了一下，慎重其事地道：“大公子，不若您将您平日里喝的药拿过来给老夫看一看？”

周勉微拧起眉：“依周大夫的意思是，我平日里喝的药可能有问题？”

如果那药真是有问题的话，那大夫必然也是有问题的，可他们明明请了不同的大夫看过。

若是这其中真的有问题，那其他大夫应该也会检查到。

周勉不太相信周大夫的判断。

周大夫面色凝重地点头：“嗯，我是有这个猜测，不过这还得看了大公子喝的药才能确定。”

方喜桃因为阿弟的病也是周大夫治好的，便很是信任周大夫，“大公子，等会我们回去便把您喝的药拿来给周大夫看看吧？”

周勉抬头看了看她，淡淡应声：“好，听你的。”

方喜桃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其实知道大公子相比于周家请来的名医，信不过周大夫。

从周大夫的医铺出来，方喜桃问周勉还要不要去成衣铺逛一逛，他说要去。

不仅在九川最有名的名贵成衣铺买了十几套衣裙，还去首饰铺买了很多首饰，金的银的玉的都有。

价值......是方喜桃实在无法预估的，她一件都没拒绝，笑嘻嘻地全都接受了。

她一点都不清高，也不想假装清高，什么都不要，反倒是恨不得大公子能给她再多买些值钱的东西。

要是说出去，估计得被无数唾沫星子淹死。

她在意不了，在意上头了，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欠姨母的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存到银两，好给阿弟治病养身体。

况且这些本应该是她可以得到的，冲喜小妾也是妾。

好看的衣裙和首饰谁不喜欢？穿金戴银，多贵气！

“大公子，您自己的不买吗？”方喜桃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他的衣柜里多的是衣裳饰品，应当也是特别定制的，大抵没必要在铺子里挑着买。

周勉淡声道：“不用买了。”

方喜桃琢磨了一下他的神色情绪，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是因为去了周大夫的医铺，听了周大夫的话？还是因为她在跟周大夫说明自己的身份时没有完全说实话？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直觉是不合适主动问出来。

他们两人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闷了，阿吉和小乐互相对视了一眼，疑惑不已。

方喜桃若无其事地推着周勉的轮椅，笑了笑，自顾自找了个话题：“大公子，您有没有听说过府城里的李大夫呀？”

周勉蹙了一下眉，轻轻启唇：“嗯，听过。”

当时，九川有疫病时，那堪称“名医”的李大夫与其女弟子便来了九川这里治病救人，李大夫离开九川的时候，九川的百姓还泪流满面地送周大夫离开。

事迹是听说过，只不过没请过这李大夫来给自己看过病。

方喜桃一喜，“李大夫也有给我阿弟看过病，给了药方，并让周大夫继续医治，可真算是一位心善无私且医术好的大夫呢。”

周勉抿了抿唇角，不绕弯子，只直言问：“你想让李大夫再给看看病情？”

方喜桃嘿嘿笑了两声：“嗯嗯，大公子猜得对，李大夫医术真不差的。”

周勉面无表情，只是在听到她说及“要不我们也去府城找李大夫看看吧？或者请李大夫来看看也应当可以。”

他的脸色稍微温和了一些，“嗯，回去便让阿吉安排一下。”

方喜桃眼睛一亮，笑弯了眼睛，她觉得大公子今天也有点乖顺的样子。

阿吉听到这话，立刻应道：“大公子，我回去定会安排妥当，不过现在公子出来的时间也有些久了，且现在街上的人很多，不太安全，您应该要回去了。”

若是一个不小心，又感染上其他病，那可就算是雪上加霜了。

方喜桃突然觉得逛得也有些累了，便也附和着阿吉的话说想回去了。

回到周府，阿吉便立刻安排好请李大夫来周府的事，不过方喜桃让阿吉不能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得让李大夫偷偷地过来给大公子看病。

阿吉说，像在破什么阴谋诡计。

方喜桃笑了笑没说话，顺便也让阿吉把药拿去周大夫的医铺，且让周大夫好好瞧一瞧有什么问题。

小乐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姨娘，您是不是觉得有人在害大公子呀？”

方喜桃摇了摇头：“没有呀，我只是不想让人以为大公子狗急跳墙了，什么大夫都找。”

她其实有点怀疑其中有阴谋诡计，不过见这周家人除了像崔氏这样惯来爱斜眼看人的人之外，彼此相处的气氛都还不错，看起来不像有什么难以化解的龃龉。

“好吧。”小乐叹了叹气，又一本正经地道：“不过姨娘，‘狗急跳墙’这个词好像不应该是这么用的？”

“......”方喜桃摆了摆手，“你能听得懂就行。”

小乐抿嘴笑了笑，“要是让大公子听到了，又该说您了。”

“......”

还真是。

大公子总盯着她看书、读书，还要考核她是否有认真记背。

方喜桃有时候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大公子是不是太闲了，闲出病来了，才要苦口婆心地教她识字读书。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问了大公子一句，只得他的答复是，多读些书总归是好的。

她又回了一句，可大家不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大公子沉默了片刻与她说，如果你饱读诗书，你便不会觉得这句话是能相信的，而会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方喜桃想来也是，她就是没读过书，是爹不让，总在她耳边唠叨“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

接着她又听大公子解释，这话不是要提倡女子无才，只是道女子没有才能与学识，也应当要有美好贤德。

方喜桃听得愣住了神，原来这话还能被曲解成另一个意思，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也暗暗记住了大公子说的这些话。

翌日一早，天都还没亮，阿吉便带着李大夫偷偷摸摸进来扶风院了。

如周大夫那样，给大公子把了好几次脉，看了看眼睛，又看了看舌苔，身上的穴位有一半都让李大夫诊了一遍。

直到小乐来提醒，是时候要到清风院敬茶了。

李大夫面色也是凝重的，执笔在纸上记录许多字，现在已经写了两页纸了，方喜桃瞧着觉得惊心。

周勉倒是淡定，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方喜桃心里有点闷闷的。

李大夫忙中抬起头来，“大公子，老夫这整理详情还需要一些时间，若是大公子不介意，可否容老夫在此记录完了再给您答复？您可以与您夫人先去给周夫人和周二爷敬茶。”

来时，阿吉便跟李大夫说明了下大公子的身份。

周勉神色缓和了下来，像甚是有一丝喜悦，“无妨，您可在此做记录，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跟阿吉说便是。”

李大夫出门在外给许多人看过病，确实鲜少在有钱人家户里看到如此温和有礼的大公子，心中不免感叹了一下，“多谢大公子！”

阿吉在前厅陪着李大夫，没跟去清风院。

周夫人见阿吉没跟过来还好奇了一下，周勉便说是有事让阿吉去做了。

后来周二爷将大公子叫去书房，说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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