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他：前世（2）

还没等他找到神医来为她治病，她就丢下他自己先走了。

那时离铲除瑞王的势力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实施计划的最后一步，弄死了瑞王和王仲明，他就可以把全部事情和误会都跟她解释清楚，然后他们就能好好地过好日子了。

只是她也骗了他，根本就没有好好喝药。

容卿音的确没有喝药，任由病情加重，反倒觉得轻松了些，静静等着死亡。

她一个将死之人，偏偏王云宁还到她面前耀武扬威耀武扬威，说那些恶毒的话，提到玥姐儿和璥哥儿的以后。

纵使她在这些年已尽量为两孩子铺好了后路，不免还是担心两个孩子被人欺负，于是让红梅找来了裴凌筠。

最后一次跟他说心里话，絮絮叨叨，聊从他六岁时来到她家后发生的趣事与对他好的事，想勾起他的恻隐之心，勾起他心里的愧疚，愧疚越强烈便越好。

“我还记得教你爬树，你都快爬上去了，偏偏就掉下去了，我听到声音低头一看，你已经趴在地上了，动作姿势像蟾蜍匍匐在地上那样，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到这件事，她弯了弯嘴角，苍白淡然的脸上多了两分浅淡的笑意。

裴凌筠早已红了眼睛，“那时你笑得可开心了。”

“你的动作实在太特别了，哪里还憋得住笑？后来，我也拿了糖，跟你道歉了......”

容卿音说累了，长长叹了口气道：“裴凌筠，我没多长时间了，可能等会儿就没了，可能还能撑两三天，不过死了也好，不用活得那么累，就是担心玥姐儿和璥哥儿。”

“他们俩也是融了你骨血的孩子，我死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待他们，别让王云宁母子将他们欺负了。”

“不会，那孩子不是我的，只有玥玥和璥儿才是我的孩子，他们会过上最好的日子，你也会，所以你不要走。”

容卿音无力地微阖着眼，听到他只承认玥玥和璥儿两个孩子，心里难免生出一些庆幸。

她缓了缓呼吸，无奈道：“走不走由不得我了，但你得说到做到，要给两孩子过上最好的生活。”

“若是来世，你别跟阿爹来我家了，你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那便会更好。”

她靠在他怀里，抓着他的手，一如他们还和睦的时候那样亲密，嘴上却说着分离的话。

他听了面色一白，浑身冷得犹坠冰窖，双手抱紧了她，嗓音颤哑：“我不要，就要去找你。”

“为什么？何苦呀......我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找我，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最多就是给你一口饭吃。”

“就算你不给我饭吃，我也要跟着你。”

“每次都这么死犟，犟得好像很喜欢我一样，既是如此，何至于......”

即使如此，何至于舍得让我如此伤心难过？

容卿音没有力气再次问出这句话，慢慢阖上眼皮，双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裴凌筠感觉到了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一股巨大的恐惧紧紧攥着心口，攥得生疼，只能无力地唤着她的名字：“卿卿......别走。”

“不是这样的，你睁开眼看看我，我就跟你说你想知道的一切。”

满屋的寂静，沉沉压压的阴郁。

人都死了，他却开始絮絮叨叨，说着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解释，毫无条理。

“王云宁生的儿子不是我的，是瑞王的......”

“跟你成亲是自愿的，不是爹逼我的......也不是真的想要跟你和离的，只是......”

只是他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仗着她的喜欢，有恃无恐地瞒着她，等解释清楚一切后，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他抱着她不知解释了多久，喉咙干涩发疼，嗓音低哑至说出的话也听不清了。

“老爷，夫人，该用晚膳了。”门外的贴身婢女红梅敲了敲门道。

闻声，裴凌筠眼眸微微一动，思绪放得极慢，哑声模糊道：“卿卿，该起来用膳了。”

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面颊，仿佛感觉不到她脸上的冷凉，声音温和耐心地唤着她的名字。

直到门外再次传来红梅的声音，他才恍然一醒。

他的卿卿沉沉地睡着醒不来了，再也不能与他一块用晚膳了。

悔时已晚。

胸口有无尽的悔痛翻腾冲撞，压下喉间的一缕血腥味，他动了动坐得麻木的身体，横抱起怀中的人，一步步走到门口。

沉哑的声音响起：“开门。”

门口的红梅闻声立刻推开门。

一抬眼就看到身着黑色锦袍，头戴白玉冠，一向冷沉如寒渊的主子，脸上似乎全是悲伤萧然，且双眼赤红，像是哭过了许久一样，不由地震惊了。

只一瞬，红梅便觉得自己想多了，像主子这么冷漠无情的人，只是跟夫人聊话而已，怎么会哭红眼？

红梅立刻摒弃了这个念头，看了一眼主子怀抱里的夫人，然后连忙低下头，小心翼翼询问：“老爷，夫人还没有睡醒吗？”

话音甫一落下，红梅就觉得有道沉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压得她开始心慌起来，头埋得更低了些。

“夫人，用不了晚膳了。”

紧接着，红梅便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主子的声音沉郁到极致，不知为何，心中愈加恐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红梅猛然抬起头看了看裴凌筠，又看向他怀抱中的夫人，连尊卑礼仪都忘了。

她的声音微颤，直直问道：“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夫人她......怎么了？怎么会用不了晚膳，我今儿还吩咐厨房师傅炖了夫人最爱喝的鸡汤......”

廊檐外的绵绵细雨飘飘扬扬，携着一股浅淡的萧凉，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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